肃文也很兴奋,这三更灯火五更鸡,月亮湾畔的小树林里,香火夜射,箭过香灭,自己又是费了多少功夫,拉断了多少弓弦,这人后黑影里的功夫,又有谁知道!
单手掣弓,双箭齐射,却是张凤鸣的绝技,咸安宫师生一场,也是讲究缘份与中意,在提升为丰台大营副将离开咸安宫时,张凤鸣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肃文。
肃文举弓在冰上慢慢滑着,就象前世奥运会上的选手,获胜之后绕场一周一样,他左手握拳,右手握弓,高举向天,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
本朝最尚武功,远处漪漾堂内,一众妃嫔、命妇却都议论开来,一时之间,啧啧之声不绝于耳,赞叹之音弥漫堂内。
宏琦微笑着看着远处那矫健的身影,虽是看不清楚,却突然想到那双火辣辣的眼睛,那身上的男子汉气息,没来由脸颊一阵发热。
近处,宣光也是微笑地看着肃文,突然,他又站立起来,“好,拿弓来,竟勾起了朕的兴头!”
张凤藻却一直在注视着肃文,他的眼睛慢慢睁大了,片刻后,他兀自不相信似地看看身旁的众人,又掏出手帕,擦擦眼睛,却又茫然闭上了双眼。
“辅臣,你怎么了?”站在一旁的荫堂看张凤藻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老毛病了,风迷了眼睛,闭会眼就好了。”两行浊泪却从眼里流出。
荫堂看他一眼,发现宏奕也在盯着张凤藻,二人俱都很是奇怪。
却见贴身太监魏佳章拿过一把金桃黄菱牛角弓来,宣光帝并不下场,他接过内监递过的箭,引弓瞄准,只的得“啪”的一声,天球花开,爆竹鸣响,全场顿时又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彩旗挥舞,群情振奋,冰场内外,一片欢声雷动,
太后也笑着看着宣光帝,“这肃文射得好,把皇上的兴致也勾起来了呢。”
荫堂的福晋就坐在太后边上,也陪着笑说道,“皇上年轻时也是全挂子本事,”她想想这句话有毛病,却接着笑道,“万几宸翰,国事繁忙,那本事,到现在竟是一点没丢,瞧那身手,那气度,也就是咱们的皇上!”
皇后赫舍里瞅瞅荫堂的福晋,笑道,“就婶子会说话,当年围剿南方逆教之时,老叔一枝破甲锥,穿进城墙半尺,吓破敌胆,威震全军,至今也是英勇不减当年。”
荫堂的福晋忙站起身来笑着称谢,赫舍里软言相递,二人亲热地聊成一团。
前面肃文却已在侍卫的引导下,来到宣光跟前,“肃文,你射得一手好箭啊!”宣光帝笑道。
肃文谦虚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正自踌躇,宣光帝继续说道,“这冰面上的本事,我看不逊于陆地,不逊于你的文章,这冰上虎三字,你当得起!”
“冰上虎?”肃文有些愣。
宏奕笑道,“适才,皇上已经御赐你为冰上虎,这皇上亲自赐号,开国以来还不多见,你,还不赶快谢恩!”
“臣不敢领命,”肃文大声说道,“天子面前,臣不敢当。”
宣光帝笑着看看他,“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后面的抢球,你们还也参加吗?”
“敢!”肃文大声道。
“好,待咸安宫上场,朕亲自为你们开球。”宣光帝一挥手。
詹士谢图走到宣光帝跟前,“那奴才开球吧?”
宣光帝笑道,“开吧,开吧,……远看螃蟹乱舞,近看黔驴抬蹄,詹士谢图,你就不能给朕好好走一回看看。”身后的大臣们看看詹士谢图,也都笑了。
那詹士谢图却作出一脸委曲相,“禀主子,怕主子瞅着烦,奴才这还忍着呢,要不是在您跟前儿,我这一脚能跨过太液池去!”
“行了,行了,别绕舌了,开球吧。”宣光帝笑着挥挥手。
冰场上,东西已是站立两支队伍,中间却间隔了将近百米,东面皆着红色马褂,西面皆穿黄色马褂,队伍后面皆是一个大彩门,一名小侍卫把一个圆月形的绵软物递给詹士谢图。
这抢球,无论是抛、投、掷、抢等上肢动作还是激烈的对抗程度,都有些类似于前世的橄榄球,皇家用球都是用熊皮或猪皮缝制而成,而民间,则用猪膀胱灌鼓而成。
“开球了——”詹士谢图中气很足,“第一场,镶黄旗对镶蓝旗,”他一手拿球,脚一抬,两支队伍发声喊就朝中间跑,可是却没有球落下来,他鬼脸一笑,却是个假动作。
宣光看看荫堂,笑道,“这詹士谢图……”
就在两支队伍要往回走重新列位时,詹士谢图发声喊,“嗨!”
只见圆鼓鼓的皮球一下飞到了场子中央,两支队伍高喊一声,一齐冲向皮球。
肃文已是退回了咸安宫的队伍里,经过适才的射箭,咸安宫的士气普遍低落,但见眼前冰场上,二百士兵争抢一个皮球,有的高高跃起,又重重滚落,有的横冲直接,又双双跌倒,冰场上激烈争夺,来往攻守,当皮球被投入对方的彩门时,守在一旁的侍卫就燃放一个“霸王鞭”,其余的六旗兵士则哄然叫好。
很快,镶黄旗就抢先把十个球灌进了镶蓝旗的彩门,镶黄旗获胜!
待其它六旗依次比过,最后却是由正红旗与正黄旗过招,又经过一番激烈争抢,正黄旗拔了个头筹!
“看到了吧,这才是真爷们!”肃文鼓舞道,“输一场算什么,输了就再挣回来!只要身上爷们那家伙事儿还在,就什么也不怕!”
他慢慢在队伍前面滑着,“半年时,谋反作乱我们都挺过来了,还怕抢球吗?屌球!”
“屌球!死人堆里都滚过来了,干死他们!”麻勒吉脸红脖子粗地喊道。
“对,把脸重新挣回来!”图尔宸也咬着牙举起了手。
“是孬种就不进咸安宫!”
人群中马上响起一片怒吼,肃文满意地看看,拉过图尔宸与雅尔哈善面授机宜,三人窃窃私语,说完时,图尔宸已是喜笑颜开,雅尔哈善笑着竖起大拇指,“高,大人的主意实在是高!”
两队人马,一队挟大胜余威,士气正旺,一队却是急于雪耻,士气高昂,两队还没走上冰场,互相怒视中就擦出了火花。
“他们在干什么呢?”宣光帝朝这边看了看。
“那小子在鼓舞士气呢,”詹士谢图道,“嗯,象个带兵的样!”他笑着把球递给宣光帝。
“好,看看,看最后谁能胜出。”宣光笑道,他一抬脚,皮球直接飞上了天空。
“嗷——”
正黄旗与咸安宫两队人马就如猛虎下山般冲向皮球。
速度太快,许多人还没冲到球前,就双双碰到一块,冰面上只听得一片沉闷的肉响,间接有几声痛叫,却是横冲直撞中倒下一大片人马,勉强还在站立的立马又往皮球冲去。
正黄旗一个兵士刚抢到球,还没把球传出去,迎面勒克浑就恶狠狠地把他扑到在地上,两人穿着冰鞋就在冰上扭打到一块。
其余人等也不甘落后,冲撞的,扭脖的、扯腿的,扫绊子的,就有一个目的,不让你拿球。
那兵士虽然滑冰高超,却敌不过急于一雪前耻的勒克浑,勒克浑抢过球来,站起身抬起手来刚想后传,一个正黄旗的兵士斜刺里直冲过来,在冰上一跃而起,一把抢走了勒克浑手中的皮球。
他使劲一扔,皮球马上落在了咸安宫的范围之内,麻勒吉急滑过去,却又不防一个正黄旗的兵士从后面赶上,一把扯到了他的后腿,两人在冰上滚出老远,气得麻勒吉双腿一蹬,冰刀立马在那兵士脸上划出一刀口子来。
肃文却一个长途奔袭,从边缘直插上来,他的速度很快,眼看快要冲到皮球跟前时,正黄旗三个兵士不知从哪就包抄了过来,只听“砰”地一声,肃文就与一名兵士撞在了一块。
肃文只觉着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眼前金星直冒,两人双双跌倒在冰上。
“哎呀!”他突然发现不好,其余的两名兵士却并不善罢干休,两人如叠罗汉一般发声喊都压在了肃文的身上。
“我操!”肃文明白,这是这帮人有意在报复,两个、三个、四个,人却是越压越多,骂声也喊不出来了。
漪漾堂内,霁月惊呼出声,宏琦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一众命妇见上来就这样激烈冲撞,有的竟捂住了脸,不敢再看。
宣光帝看看宏奕,宏奕笑道,“皇上,过年讲究吉祥和气,臣弟看,……”
“这吉祥和气,也是打出来的!没有将士用命,就不会有四方安宁!四方不宁,又哪来的吉祥和气,又哪来的盛世太平?那都是掩耳盗铃!依朕看,这将士用命,善打敢拼,才是国家真正的吉祥,真正的和气!”
宏奕诺诺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眼看着咸安宫后防区被击溃,一个正黄旗兵士快速滑至,捡起球来,就要往咸安宫的彩门那冲。
可是他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咸安宫十名正黄旗的官学生一字排列开来,从球门处向他滑了过来。
后面的正黄旗兵士都如潮水般涌过来,跟在后面的是咸安宫的学生,却也是紧追不舍。
“站住!”迎面的雅尔哈善大声喝道。
“是,主子。”正黄旗那士兵一脸苦相,正是雅尔哈善家门下,他看看雅尔哈善,只能放慢速度。
按八旗规矩,主子大于天,就是前朝的宰相端华,主子家有了儿子,也要跟皇上请假,在主子家的胡同口前笑脸迎客。还是皇上找不着他,才打听得这事,没办法,也只能把他抬入正蓝旗,却也不能改了这八旗的规矩。
雅尔哈善一下夺过球来,冲着正黄旗的球门狂奔起来,“接球!”他高喊一声,皮球在高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海兰珠一个鱼跃,一把接住了高空中抛过来的皮球,他猛滑两步,轻松甩开包抄过来的两个正黄旗兵士,将球一下抛入正黄旗的彩门中。
“好!”宏奕看看高塞,大声喊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