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后生,多半不成功,因为脑子已成浆糊,心里也不清亮了,此种情况之下,所作所为皆错,而一错步步错,错来错去,只有死路一条。
而此时,得益于粘竿处铁与火的训练,詹士谢图却快速冷静下来。
适才,他与腾格尔、松筠能顺利入营,他心里就犯嘀咕,现在可以确定,那是奎昌与巴音放虎进山,是想捉活的;
免职他调的巴拉、赤那与阿不尔斯郎,均是死心踏地的效忠奎昌的,可是剩下的那些官佐,大约奎昌也想看看,哪些是能用的,而哪些是一心效忠朝廷的;
至于这红衣大炮瞄而不准,放而不炸,显然他们是想捉活的,那他们一时并无性命之忧,为剩下的,就是要快速改变这里的局面。
一眨眼间,詹士谢图的心里泛起无数心思,可是这局面,敌方,奎昌估计已经得手,又有邵乃文这个军师相助,还有绿营的张玉明等将领作为羽翼,估计正朝这里赶过来,对面巴音带领赤那与阿不尔斯郎二人,估计这帅帐之中,还有附冀于他们之人,从兵力与人数上,己方并不占优。
自己这一方呢,虽然帅帐里的局势暂时控制住了,援兵嘛,那小子安上条尾巴比猴还精,但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估计他如果得手会来救自己但企盼缩短不了路程,只能等。
腾格尔与松筠带来的卫队估计不是绿营鸟枪营的对手,实力傻差悬殊,眼前能做的只有一个字——乱,乱中取栗,争取逃出生天,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詹士谢图回身看看腾格尔与松筠,二人也在注视着他,他又看看这些绿营官佐,奎昌在这里经营多年,营里的将官大都是他的属下,如果一人作乱,只要有人群起响应,他们几人瞬时可能被剁成肉酱。
但,巴音选择用大炮逼住帅营,也可看出他并不信任这些绿营官佐都能跟他走,要不,在帅帐中就可以布置将他们将他们三人一举拿下。
可是,仓卒之间,又难以一一甄别谁是忠于朝廷,谁是忠于奎昌,詹士谢图有些犯难。
营外,赤那与阿不尔斯郎开始轮番喊话,粗哑的嗓音不断在大营里回荡,“兄弟们,朝廷并不信任我们,是要把我们分开……巴拉大人已死,就是明证!……抽出你们的刀,杀死这些逆贼,奎大人重重有赏!”
嗯,这是一着好棋,詹士谢图忖度着,这是坐山观虎斗,他们是想让帅帐里先乱起来
可是,帅帐里的人经过适才的弹压,都不敢妄动,外面的绿营里却乱作一遭。
适才大炮一响,绿营已是乱了,但各营的官佐却都还在大帐里会议,可是赤那与阿不尔斯郎这一喊,虽然下级官佐努力弹压,却是再也压不住,营里面呼喊长官的,捶胸顿足的,兴灾乐祸的,磨刀霍霍的,一时间,各营士兵蠢蠢欲动。
而赤那与阿不尔斯郎所属的绿营兵受到鼓动,已经乱了起来。
帅帐外,也有各营下级官佐跑过来请示,巴音也不开枪阻拦,可来请示之人得到的都只有四个字:回营待命。
腾格尔看看松筠,再不处置,那可真要祸起肘腋了,而首当其冲的,怕是就是他们三人了,今晚,是否能活着走出这大营也未可知。
二人刚想劝说詹士谢图早下命令,詹士谢图却笑着开了口,“两位大人,诸位,我们只能赌一把了,爷从小就是玩叶子牌长大的,今晚只要有爷在,谁也坐不了庄。”
这军营里的官佐,寂寞这余,赌博也是有的,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都觉亲切,脸上也都是一松。
“红衣大炮在爷眼里,不过是文钱,巴音,百子而已,可你们,都是万贯、十万贯,只要回营召集本营人马杀死巴音者,将来都是金孔雀、玉麒麟。”詹士谢图拿叶子牌里的牌面鼓动道,大炮在外,险象环生,可是众人都眉开眼笑地听着。
詹士谢图也笑着看着眼前这些官佐,除三个千总以外,肯定有忠于朝廷的,有骑墙观望的,也有忠于奎昌的,只能赌一把了。
除却闭营不出的,那出兵相助的与出兵附逆的就会打起来,这样一来,大营乱了,正好趁机走脱。
“兄弟们,当兵不就是混个顶戴前程么,机会就在眼前,科布多援军马上就到,”詹士谢图看看松筠,松筠苦笑着,但也只能点头应承,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援军在哪里,这京城来的官油子太能忽悠了!“冲出去,就是如花似锦的前程,杀过去,就是连升三级的功名,弟兄们,还等什么?!”
“巴音算个屌,算我一个!”有人喊道。
“当兵的不怕打仗,就怕闲得慌!”有人笑着接口道。
帅帐里的气氛马上鼓动起来,詹士谢图见群情激愤,笑着转头低声道,“腾大人与松大人带彭可望、宋子才、郭兴茂入营进行弹压,务要把这两营人马稳控住!”
“不怕死的,跟我来!”詹士谢图转而大声喊道。
“快,跟上,”腾格尔指挥着自己带来的卫队,“保护好詹大人。”
松筠伸手阻拦道,“大人,别出去,他们会开枪的。”
他们放我们进营就是想捉活的,如果想杀我们,适才就直接一炮轰过来,詹士谢图却不明说,“怕什么,我看巴音还不敢跟我动手。”他推开松筠,带头走出帅帐。
夜色下,火把通明,把帅帐前开阔的草地照得一片通明,北风吹过,青草匍匐。
“巴音兄弟,你这是干嘛,哥哥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摆这样大的阵势?”詹士谢图一脸佯笑,大帅帐前站定。
身后,松筠与腾格尔及绿营众将官趁着夜色,也走出大帐,可是就在有人发声喊,四处奔跑回营时,一排排枪声马上响起,这是一片开阔地,无处隐藏,只听得有人中枪惨叫着倒下,有人则呼喊着快速退回帐里,松筠与腾格尔煞白着脸,也在亲兵护卫下,退回大帐。
詹士谢图如山般站立,一股鲜血染红了胳膊处,硝烟吹过,刺鼻的味道马上直冲他的脑际。
“谁再妄动,马上开枪,如再妄动,就打死开炮!”巴音一改恭谨的态度,操着不流利的汉语大声命令道。
说完,他看看詹士谢图,板脸道,“詹士谢图,别装了,”他拍拍大炮,“看到这两门炮,你还不知我干嘛吗,一句话,拿你!”
詹士谢图笑道,“你身为粘竿拜唐,不知道粘竿处的规矩么?”
巴音这下倒笑了,“叛变者全家皆死,”说完,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抽搐了两下,“……正是知道粘竿处的规矩,才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那作为你的上宪,曾经的上宪,我能问一句么?”詹士谢图仍是笑着,“你为什么叛变?奎昌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猪油蒙了心!”
“呵呵,等你束手投降时你就知道了,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巴音笑道。
詹士谢图笑了,讽刺道,“什么王侯将相,你只是条狗,奎昌的狗!”
“我是草原上的雄鹰,”巴音反驳道,“你们汉人不是还有句话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我不是汉人,我是满人,”詹士谢图笑道,“噢,我忘了,你是蒙古人,……”
“废话少讲,投不投降?”巴音急了,他一拍红衣大炮,“再不投降,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以为枪子打不着你吗?让我下令开枪时避开你!”
他下意识地看看西面,却见隐约有成片的火把快速移动着。他心里一急,如拿不下绿营,他的计划就要泡汤,活捉詹士谢图虽然可与粘竿处谈判,但与那件大事比起来,这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开炮。”他脸阴沉着,直盯詹士谢图。
詹士谢图也看到了那片火把,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奎昌带着邵乃文、张玉明前来,那肯定是毫无生路了,而如果是肃文或者是廉敬前来,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看炮手有些犹豫,巴音大叫道,“开炮,开炮,开炮!”
詹士谢图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
草原之上,甚是辽阔,声音传得很远,那马队也听到了巴音的喊叫,紧接着,马队中也响起一个声音,“不要开炮,开要开炮!”
伴随着喊声,火把是越来越近了。
詹士谢图的心沉到了底,腾格尔、松筠等人一阵沮丧,而大帐之中,有人移形换位,慢慢抽出刀来,开始蠢蠢欲动。
巴音起初紧张,可是仔细一听,这声音居然是是奎昌的,他咬牙命令道,“调转枪口,瞄准来人,听我命令。”
詹士谢图紧张地抽出千里眼,看着眼前的马队,火把下,那挺拔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不禁闭上眼,摇摇头,肃文,你这丫头养的,爷就知道,你有九条命!
再抬头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眼里泪花闪动,只见火把下,肃文、胡进宝、墨尔根等人,骑在马上,奎昌也被反绑在马上,直冲营门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