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杰兴冲冲地拿着一摞口供跑了进来,“二哥,二哥,召了,召了,那帮营私舞弊的秀女家都招了!”
在共同的命运跟前,两派人马暂时缝合了分歧,刀口一致对外了。
“说说看,”一脸疲惫的麻勒吉来了精神,“我那边才审出几个来,还是软硬兼施,户部跟会计司这些钱串子太滑了。”
“那帮子太监、宫女大多都招了,头头脑脑的打狠了也不招,都挨着呢。”勒克浑笑道。
蔡英杰一脸兴奋,“还是二哥这招好使,你们俩这么审得审到什么时候?这一下就掏了他们的牛黄狗宝!”他崇拜地看一眼肃文,“二哥,我照您的吩咐,就在顺天府衙等着,亥时刚过,就有人过来举报,有举报内务府的,有举报户部的,还有举报旗里的都统的。”
“噢?”都统,这倒没料到,呵呵,这下,得罪的人可大发了,八旗的人恐怕都要得罪了,不过,事到临头,也管不了许多了,“都是来首发行贿选秀的?”肃文道。
“大多数是是首发内务府跟户部的,也有首发送了银子还是没选上的。”蔡英杰幸灾乐祸道。
噢,这不难理解,要么是实在长得太丑或身体有大缺陷,要么就是银子使的不到数。
“这都是什么价码?”肃文一边翻着手里的供词一边问道。
蔡英杰马上凑上前来,“说是给佟奉全送五万两银票,保他家姑娘能当个侧福晋。”
“那福晋得多少两?”勒克浑也来了兴致。
“十万两起。”蔡英杰笑着答道。
“我操,真是笔好买卖。”勒克浑忍不住骂人了。
“户部跟内务府那帮乌眼鸡,实在该杀,”麻勒吉也是气不过,“我也审过了,二哥,这两帮人,也都是老相与,这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可是这吏,生死到头就是这些人,干了一辈子这个营生,这就象琉璃厂的铺子,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一次选秀,够他们吃三代的。”
蔡英杰卖弄道,“这里还有哪,二哥,……”
“好,我知道了,英杰干得漂亮,”肃文打断他道,“等这件事过去,保单上你肯定排在第一个,我看,当个蓝翎长绰绰有余了。”
蔡英杰眉开眼笑,立马一个千打下去,“感谢大人提拔!”
肃文笑着又看看麻勒吉跟勒克浑,“找个人到西华门詹府通报一声,你们二位也别看着了,英杰再回前面衙门坐等,肯定还有来首发的,他们账也算得明白,首发了他们没事,要不可真要打发到宁古塔了,行了,你去吧。”
“我们这就去,”麻勒吉是心领神会,“我们三管齐下,我拿着这些口供给会计司那帮人看看,勒克浑告诉那帮宫女内监,如若不招就地打死,二哥,你是不是得再去会会佟奉全了?”
“你是上宪还是我是上宪?”肃文脸一板。
“当然您是上宪,”麻勒吉笑道,“二哥,那这供词给您?”他把蔡英杰送过来的供词递了过来。
“何须这个?”肃文一笑,转身朝关押佟奉全的屋子走去,“压死骆驼,只需最后一根稻草。”
麻勒吉看着他的背影,济尔乐、苏冲阿、阿里衮、禧佛等“骆驼”一一出现在他眼前,他看着肃文走到门口,却没走进去,呵呵,这佟奉全什么模样了?他好奇心起,也跟了过去。
佟奉全快疯了,高高地站在床角,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恐怖地瞪着出现在门口的肃文。
“佟大人,各行贿的秀女、宫里的内监宫女、会计司的人都招了,你招不招啊?”肃文象跟老街坊打招呼一样随意,麻勒吉顺手把一摞供词摆了出来。
“那就给佟大人念念吧。”肃文笑道,“先从这送十万两银票的念起。”
麻勒吉阴阳怪气地念了起来,佟奉全却依旧不说话,一只老鼠从脚背上蹿过,却无动于衷了。
“来啊,把那筐蛇抬进来,”肃文笑道,“大家扶一把,帮佟大人坐进筐子里。”
后面马上进来两个官学生,俱是一脸笑意,“请吧,佟大人。”
“别别别,”佟奉全看看肃文,再看看麻勒吉,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我招,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他彻底崩溃了。
“好,佟大人就这样站着,你,在门外记录,什么时候招完喽,什么时候把佟大人放出来。”肃文笑道,“佟大人,我们没用刑吧?”
“没用,没用。”佟奉全惊慌地摆摆手。
“我们没骂您吧?”肃文接着笑道。
“没有,没有。”佟奉全的脸都白喽,全身紧缩到一块。
“好——”肃文大声道,转身就走,“都给他写到供词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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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大狱,一夜之间成了四九城关注的焦点。
一晚之间,捉拿户部、内务府及宫里的内监宫女,一晚之间,拿到当事人及证人的口供,肃文又成了这北京城里的名人。
可是,人们已经习惯,就是有人质疑,他有什么资格拿人,可是暴风骤雨面前,已无人“计较”。
这无人“计较”中人,不但包括户部汉尚书沈廷扬,前内务府大臣明善、户部侍郎潘祖荫,也包括了正黄旗旗主、礼亲王高塞,此时他正忐忑不安地坐在宣光帝跟前,坐在这养心殿内,听着内务府大臣荣宪公主宏琦、都察院左都御史钱牧、刑部汉尚书赵彻一一参奏。
荫堂、宏奕、常阿岱、张凤藻、周祖培都是赫然在座,但听得这惊天逆案,一个个也都紧张地望着宣光帝。
宣光帝却是不动声色,手握念珠,看着眼前这一帮臣子,待钱牧参奏完毕,他看看身旁魏佳章,“去,把窗子打开,把门打开,朕要透透气。”
众人不禁都紧张地望着他,却见宣光帝站了起来,起身在殿里踱着,脸上的的神情却是又悲又痛。
“朕,继位十九年,”他看也不看殿里的大臣,却朝外面望去,目光仿佛要穿透云层,极目天际,“自信人生一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西征,北伐,朕从来就没怕过,也从来不知这个怕字怎么写。”
“就是去年,济尔舒谋逆,红衣大炮架上神武门,朕,也依然自信,济尔舒必败!”他突然变得一脸刚毅,语速也快了起来,“俄罗斯老毛子,去而又来,东海烽烟四起,中原流贼出没,白莲教、红阳教、玄甲军都是蠢蠢欲动,但,朕,不怕!”
殿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突然眯起了眼睛。
“可是,这次,朕怕了,”他突然回过头来,“朕的内务府,朕的这帮奴才,串通户部,上下其手,大肆舞弊,朕,都不知道,朕的嫔妃是不是也是串通了内务府而进宫的?指婚给各王公贝勒的福晋是不是也是串通了内务府才当上这个福晋的?”
“就是各旗都统,也卷入这次丑闻,户部、整个内务府会计司竟是无人幸免!”宣光帝手里的念珠越捻越快。
“皇上,这事为臣作为阅选秀女的总办大臣,自然难逃干系,任皇上如何处罚,臣绝无二话,不过,这历朝历代,此类事也是不绝于书,为了皇家的脸面,是不是……”礼亲王高塞起身道。
“脸面?”宣光帝盯住高塞,目光灼得高塞不敢直视他,“朕,还有脸面吗?皇家,还有脸面吗?这王公贝勒,还有脸面吗?”他冷冷地看着高塞,“这已没了脸面,朝哪里……要这个脸面?”
荫堂默默不语,他是最理解眼前这个皇帝,也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袭爵、登基的,只要他的语速放缓,放得极缓,那准是气恼到了极点,此时,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皇上,这着实可恶!该杀!”康亲王常阿岱涨红了脸。
宣光帝看看他,“杀?他们死十次都多余。”
宏琦看看宏奕,兄妹二人都直直盯着他们的这个兄长。
“周祖培,拟旨。”宣光帝快速走回座位,“既然口供都有了,那就……着赐会计司郎中佟奉全自尽,着革去户部侍郎潘祖荫顶戴花翎,由刑部严加审查,内务府、户部一干墨吏,即日起交付大理寺定罪,一众太监宫女着慎刑司严加追问,从重发落,明善,供词并没有提到他参与舞弊,着不予追究,宏琦,”他看看七格格,“管教不严,也有失察之责,着免去一年俸禄。”
“臣遵旨。”宏琦赶紧出班跪倒。
明善没有卷入,实在出乎众人意料,那佟奉全竟是到最后关头也没把明善供出来。
可是,在这泼天大案前,不管是佟奉全还是潘祖荫都没有诛连九族,却已是万幸。
可是高塞看看一脸兴奋的宏琦,却是明白,经过查剿八大胡同和此次的秀女舞弊案,这内务府的权力天平已是倾向了宏琦,两方势均力敌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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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明善没事?”宣王府内,肃文一蹦老高,“这打蛇不死随棍上,不可沽名学霸王啊。”
“这都是些什么词啊?”詹士谢图笑道,“不过,这词听起来顺耳,再来两句。”
肃文气结,詹士谢图笑道,“这秀女全部发回原籍,待下月再选,你的那个惠妞到时就过了生日了吧,那你不必担心了媳妇再被人抢跑喽,你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个屁,那明善岂会善罢干休?”肃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呵呵,行了,你已立下一功了,今儿,老哥还有一功劳送给你。”詹士谢图笑道。
肃文警惕地看看他,“不要,不要,你的功劳我不要,你挖坑把我埋了我还得帮你数银子,我不要,我得回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