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将他写的那破纸给他团拢团拢扔回去:“可是也要男女有别啊!“
他竟然还有脸无声地笑,长眉一耸一耸,彷佛她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似的。
然后她忽然又看见了他的坐具,她就吓得叫唤起来了。
“啊,啊,啊——这个玩意儿它,你怎么给,弄出来了?”
木幽子坐着轮椅!图纸是她画的!
她之前就是看着他一个小孩儿天天在窗户里坐着,只能眼巴巴看着窗外,连楼都下不来挺可怜的,于是她就满藏书阁去找“木牛流马”。
她当然是知道自己是想给他弄个轮椅啊,可是大唐不是没有轮椅嘛。所有传说大唐就有轮椅了的都是扯澹,就连好些插画里画诸葛亮都坐轮椅什么的,那其实都是四轮小车。
所以她就以寻找“木牛流马”的图样作为借口,其实是想自己画个轮椅的图纸出来的,到时候就胡诌一个说轮椅跟木牛流马那个原理一致的云云,搪塞过去就好。
于是乎,轮椅的图样她是画了,只是还苦于该找个啥样的工匠才能给造出来——她是该找个木匠,还是铁匠——的时候,她没想到她自己还没决定下来的事儿,却现现实实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都顾不得自己现在还披头散发的,几乎是从床榻上跌下来的,伸手去摸住那轮椅,“……你偷了我的图纸,自己找人给做出来的?”
他含笑点头。
叶青鸾此时脑袋里有好几千万个问号,她想问问他到底是咋做到的,他一个不能走路的人,又怎么知道去找什么样的工匠……
可是这时候这位就来了那个“反正我不会说话,你问我什么我就只管笑,再说多了我也没办法回答”你的劲儿来了。
最后叶青鸾只好放弃,“行,拉倒吧,我不问了。反正是我心意尽到了,你也享受到了,这就行了。”
他这才又给她写:“给我讲故事。”
叶青鸾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说来那小头发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来是双亲生病,她为了表达诚心,特地选了凉月寺这么个偏远的寺庙来进香,想以这样的诚意打动神佛,让她二老长命百岁。”
“凉月寺中一向谨守清规戒律,只留宿男香客,不肯留宿女香客的。因她家实在太远,而且她身上带着的盘缠不多,故此她当晚实在是无处可去。后来便被破例给留在客舍中留宿一晚。”
“但是不想,当年的那个住持和尚,竟然起了歹念……当年那和尚欺负了那女子之后,竟然狠毒到杀人灭口,就将尸首埋在了那间客舍的地下。”
“年深日久之后,尸骨无存,但是她的那股子怨气却留了下来,升发到半空中,悬在了房梁之上,才又结成后来的这些桉子。”
他静静听着,等她讲完,他报以平静一笑。
然后在纸上写下:“你真厉害,能破此等迷桉。恐怕木隐都做不到……”
叶青鸾却乐不出来:“我就奇了怪了,怨气凝成头发,本来是没法说话的,可她却能跟我说话了;而且她还偏说是我让她说话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我自己都懵了。”
他好像对她这个问题也并无惊讶,只是垂眸含笑,在纸上写下:“许是终究合该你与她有缘,故此她多年来想要发出的心声无人能听见,可是今日确实被你听见了。”
叶青鸾也只好摊摊手:“好吧。“
那也唯有这样解释了,否则这事儿就离奇了。
.
叶青鸾不知道的是,在她仰面朝天、四肢摊开睡成死人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进来,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指尖轻挑——
那原本系住她手臂的透明丝线,便似自有意志般,自己从她手臂上松开,缓缓升入半空,然后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最后没入了他衣袖之内。
叶青鸾更忘了,在她与小头发交谈之际,她与小头发之间正由这样一根透明的丝线联系在一起的。就好像电话的两端,小头发是话筒,而她那边则是听筒。
(《冰小孩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