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想哭了。
她真希望李钩说的都不对,那位守墓老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她哭不出来,她只能呆呆望住李钩:“李公,我记着你说过,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个小王子来的?”
李钩点头:“啊。“
“……逃走的那年才七岁。算到今年,也该二十了。“
她怔怔看着李钩。
岁数对得上。
她再深吸口气,“可是, 您怎么就确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李钩认真道:“我都说了,我能看破玄门的障眼法。所以我能看透他真正的相貌。“
李钩又叹了口气:“他长得呀,跟当年的洛阳王,是一模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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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鸾一头的雾水。
“谁?洛阳王?”
大唐有这样一个王号吗?至少她没听说过。
再说洛阳是东都啊,从当今圣上起,大唐是长安和洛阳两都并重,那怎么还能把洛阳这个地名用在一个王号上呢?
——首都自然应该是皇帝自领,所以只要这个城市作为首都,那就不应该出现长安王、洛阳王这样的王号啊!
她眯眼问李钩,“……怎么还能有洛阳王呢?”
李钩在官场这么多年了,哪儿还能不明白叶青鸾的讶异呢。
他点点头,“这个王号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
叶青鸾却还是盯着他。
李钩明白,这是叶青鸾想要刨根问底。
他叹口气,压低声音说:“洛阳是隋朝的国都,所以能以‘洛阳’为王号的,你猜也该猜到啦,自然跟隋朝是有些关联的啦……“
“咱们大唐上承隋代,所以当年太祖皇帝刚刚建国的时候,自然会对隋代的一切有所传承……“
叶青鸾听得一眯眼,“所以,洛阳王他妈,是隋代的公主、郡主什么的?”
李钩忙挑大拇指,“就是这回事。”
叶青鸾听得也是咋舌,“怎么说起来,这洛阳父亲这边是皇帝,母亲那边还是皇帝……从血统来说,这可是无人能比其贵了吧?”
李钩大拇指就没放下, “正是。”
叶青鸾便也知道李钩接下来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了。
就因为这样的身份,那偏就注定这个洛阳王没有好下场。因为哪个想争得皇位的皇子皇孙都得视他为眼中钉,指不定什么时候寻个理由,就拿捏他一个错处,能杀就杀,杀不了也得幽禁起来才甘心。
叶青鸾闭了闭眼:“所以,他阿爷死啦?”
李钩皱眉:“是。”
叶青鸾的心忽然跳得好厉害:“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李钩摇摇头:“不全是。要说嘴上说话惹事儿,他倒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
“他阿爷也说了不该说的话?!”叶青鸾瞪大眼睛:“他不是都说了以后女主姓武名则天了吗?他阿爷还能说出什么来啊?”
李钩叹气,“……太宗皇帝时,当今圣后陛下刚入宫为五品才人。”
叶青鸾就傻了:“我知道,那时候就有人说‘武氏女主天下’……”
李钩小心四处看看,“对,就洛阳王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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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鸾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就瞪着李钩,额角直突突。
不,如果她师叔真的是洛阳王之子,那洛阳王这一家子……都是些啥呀?
都会观心算命是不?
叶青鸾说了这么些,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就小心往粮店那边瞥。
她刚刚故意跟李钩耽搁这么长时间,当然一方面是她真的好奇, 想知道答桉;
但是更重要的是, 她其实就是给她师叔争取时间呢!
以她师叔现在的本事,他要是想听她跟李钩说什么,那他必定造就听见了。
所以,如果他想跑,就说了这么多话的这些工夫,他早能跑得没影儿了!
可是……
从她瞥过去的情势来看,她师叔还在粮店里。
——她师叔压根儿就没跑!
她就紧张得两手都是汗了,只好往裙子上蹭蹭。
“那个,李公啊,朝廷抓他到底是想干啥呀?赶尽杀绝吗?”
李钩深深看了叶青鸾一眼:“就大槐树下那些白骨,听说是那大萨宝建了个鬼门大阵……破了那鬼门大阵的人,可是救了当今圣上的命,更是挽救了我大唐国运啊!”
“那你说,圣后现在想见他,是不是想杀了他呢?”
叶青鸾吓了一大跳,“鬼门大阵的事儿,李公,谁告诉你的?”
李钩耸耸肩:“那大萨宝都给抓进宫里去,圣后都亲自审问了,那这事儿还不败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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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事儿,当初刚起的时候,叶青鸾怎么也没想到会一桩桩、一件件地都叠加成了今日的景况。
她越想越是有些惊心动魄。
她悄然吸气,“所以,如果他真的是洛阳王之子,那就算现在被朝廷找回去,也不会杀了他,是吗?”
李钩点头:“甚至正好相反,他可能会成为圣后最为信任之人!”
叶青鸾尽管紧张,可还是快速做了决定。
她两手攥着裙摆,却还是向后退了开去。
“行吧……不过李公,凡事你不可为难他,有事儿也好好问他。”
李钩苦笑:“大喜,这还用你嘱咐?”
“这位啊,一旦回了朝廷,那就是位王爷啊!更何况他还要身系我大唐国运……你看我敢对他有丝毫的怠慢么?”
叶青鸾攥紧两拳:“那行,你去吧。”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她赶紧一扭头先钻回了自己的喜铺,然后将门给紧紧地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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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钩的脚步声终于从她喜铺门前经过,直奔粮店去了。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现在好像终于懂了——
木幽子,就是“李幽”二字;这就是他的名字,对不对?!
她忽然有点想笑。
幽,原义为“微火“,进而成“隐蔽的、不公开”之意。她原本还以为她师父是因为他自己是“木隐’,所以才顺着给她师叔取的道号呢,可其实完全都不是那么回事!
李幽,李幽……
她反复将这个名字在唇齿之间默念了好几遍。
你藏得,真是好深啊……
她苦笑着抬手拍了自己额头一记。
有趣吧?她先是给皇家找回一个郡主来,如今这又找回来一个王子!
她自己都想笑了。
可是却有一行情泪,倏然从她腮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