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冲她点头一笑。
就像两个小闺蜜。
她就知道青衣小婢会来。
现在想来,这个青衣小婢如果不是阵主的傀,那就可以算是这个阵的副阵主了。
虽然副阵主比之前那些封阵的难对付多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能将副阵主制伏,那一定会给阵主极大的打击,这个阵全破就也有指望了。
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确定的是, 青衣小婢究竟是不是傀。
傀术这玩意儿,有高中低之分。
低档的,就真跟演傀儡戏似的,造出来的傀就是个牵线的木偶,表情呆滞,手脚动作一板一眼,一般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跟湘西那赶着尸体回乡的画面极为相似。
中档的, 能让傀儡化木身为骨肉, 脸上匀和, 五官眉眼表情都细致顺畅;四肢的动作就更能与真人无二。
可是这些傀儡却终究离不开傀主的傀线控制,也就是说它们自己尚且不能独立思考,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高档的,就像她师叔的那种了,无论是蒜泥、森巴,还是F4,其实本相全都不是木头傀儡,而是各自有灵魂的存在,却都能心甘情愿被她师叔控制,成为她师叔的“生傀”。
不过,当然了,也得承认,她师叔的傀术虽然已经练到了高档次,可其实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因为她师叔目前的傀还都是小家伙儿,无论是小狮子,还是小耗子, 形体还都有限,年纪也还都有一个范围。
至于这傀术究竟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她还没见过。
她只是仿佛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她师父木隐提过一嘴,说祖师爷当年创建山月门,就只是他老人家本人的一个幻念。老人家在自己心里勾勒出他想要的山的形状、场景,还有他希望有什么样的月光洒下来。
可是灯老人家真的去开宗明义,要收徒了,却才发现他走过的那些山,都不是他想要的模样;他梦想里的月光,从来没有按照他希望的样子洒下来过。
然后老人家就火了。
于是他竟然用自己的傀术混合造影术,愣是生生造出来一座月山!
山上种种生灵,全都是他造出来的傀!
等这些都造就,老人家才不慌不忙照着他造出来的样子,再寻遍名山大川去寻找真实的物件儿,来一件一件得替代了。
所以后来,她师门所在的月山,就是真的山了;那月光也是用树木亭台计算好了角度,才终于可以如祖师爷所期望的角度和亮度泼洒下来。
她师父木隐每次都说得动情,可是她每次听完都在背后偷偷冲她师叔做鬼脸。
她不肯信啊, 只认定是师父给祖师爷玩儿造神运动呢。
所以照此看来呢, 青衣小婢鲜活灵动, 如果她是傀,便自然是个高等级的傀。
那傀主就应该是那位丽人娘子了。
这样反推的话,那可见那位丽人娘子的傀术也是相当了得啊。
至少,不逊于她师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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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来,她便笑得越是亲切,“你叫青雀,是吧?”
小婢晃荡着腿笑眯眯地点头,“小郎记住了我的名字呢,真好!”
叶青鸾含笑道:“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因为这很好记,不过两个字而已。”
“那青雀你呢,你还记得你自己原来是什么模样么?”
小婢听得一愣,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丝丝褪去。
“小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呀?青雀怎么听不懂了?”
叶青鸾听罢轻叹,“瞧,你方才在自称里又强调了一遍‘青雀’二字。你其实还是有一点觉得这个名字生疏吧?“
“你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对不对?有时候听别人这样叫你,你虽然不得不答应,可是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是不是?”
她这般试探小婢,便是因为即便傀术相等,可是傀主的本性终究有善恶之分。
善良的傀主,如她师叔那样的,就算把人家好好的小狮子变成了兔崽子,然后又变成小童儿;又把耗子变成了推车的仆役,可是他从来没有将它们的本来身份隐瞒过它们。
所以蒜泥、森巴和F4还都知道自己本相是什么。所以如果需要的时候,它们还是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变回狮子、耗子去。
可是有些自私的傀主就不是这样了,他们为了能对傀儡,尤其是本来有生命的生傀进行更加有效的控制,他们会将傀儡们的本相隐去。
就像被偷走的小孩儿,抹去了他所有的记忆,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忘了父母家人和出身。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无依无靠,所以不得不只效忠给傀主。
她便想试探,小婢会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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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果然生起迷惘来。
“你为什么说,青雀不是我的名字?”
叶青鸾耸肩一笑,“因为,它是我的名字啊。”
她也没说错哦,她是青鸾嘛。从广义上来说,青鸾、青鸟、青雀、青禽都可以指向同一个意向——便都是西王母的使者,引申为情爱的引领者的含义。
叶青鸾理所当然地冲她说,“我是来要回我的名字的!”
“你偷了我的名字,还不还给我么?”
其实这世上,重名的可多了。虽然古人有名系着命数的说法,可是除了是帝王之外,你还真不能因为重名了,就非让别人改了名字,让这名字为你一人的专有。
也没申请专利不是?
所以她这是故意“胡搅蛮缠”,是要用这个来扰乱小婢的脑子。
如果小婢是傀,就算再鲜活灵动,只要是她是被傀主所骗的话,那她的脑子里是一定有所缺失的。
按照后世的医学来说,小婢的中枢神经系统里,一定有一个部分是被抑制了的。
所以小婢有时候会“一根筋”、“死脑筋”,最适合用这样纯直线型的逻辑去折腾了。
如果小婢是傀,她就会自己把自己困在“是与非“的逻辑里,然后脑子就乱套了。
这就叫不战而胜了。
她不是不敢跟小婢斗上一场,她只是觉得——可怜小婢。
更何况小婢好歹还跟她有差不多相同的名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