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朦胧,鸟朦胧。
三条身影埋伏在夜色里。
其中个子最高那个,忍不住扭头望身边这个,“……你什么都看不见,你还敢来跟我夜探?!“
这位当然就是崔虔了。
“鸟蒙眼“的、一到晚上眼睛就不好使的,当然是叶青鸾。
他们俩身后的就是崔旰了。
叶青鸾叹口气,“谁告诉你人活在世上, 就只能靠眼睛探路?”
“再说我眼睛就是冷不丁到黑暗的地方看不见,等过一会儿适应就好了。”
星月幽幽。
崔虔跟崔旰对了个眼神儿。
心说当日她在钱氏那卧房里“偷东西”的时候,也没觉着她眼睛不好使啊。
现在才明白,怪不得她留下了不少手痕,原来她当日是真的靠手去探路的。
崔虔叹口气,还是从荷囊里掏出他的法宝来。
——他那枚夜光璧。
有了光, 叶青鸾眼睛登时好使了。
不过她随即环视周遭——
一时间,但见黑夜、干枯的林木、林间绿幽幽的光……
叶青鸾只能叹气。感觉好熟悉呀。
她这么深沉的心思, 不想崔虔竟然读懂了!
他在幽幽绿光里冲她回眸呲牙一笑。
“是不是特别像你小时候,坟墓间鬼火幢幢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你的家一样……“
叶青鸾心里暗暗地骂他:你家才是这样的呢。你们家七百年的祖宅,全都是这样的!
不过她嘴上只能叹口气,冲他“嗬嗬“地傻笑两声,搪塞过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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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虔看她情绪上都没什么起伏,便也只好讪讪地将夜光璧塞进她手里去。
“你眼睛不好使,还是你拿着吧。我和崔旰,眼睛都好使着呢,就凭这月色星光也足以视物。“
叶青鸾叹口气,“没辐射吧?“
崔虔非常惊讶!
她这么个贪财的人,就因为一小袋铜钱都跟他多少日子没完没了呢,他现在可是将价值连城额的夜光璧主动放她手里了,她非但没有半分喜欢,反倒听着她语气里的意思……她还十分嫌弃?
他眯眼瞪他,“什么玩意儿?“
叶青鸾看着他,真是心里万千物理知识,却一个字儿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呀。
这些古代的夜明珠啊、夜光璧啊的, 说白了就是萤石呗。
萤石是天然矿物,但凡是天然矿物它就都有辐射啊, 只是她是不知道这辐射值有没有伤害啊。
反正她是真没兴趣手里攥着个潜在的辐射源玩儿。
“啊,没什么。“她索性趁他问她,便将夜光璧又给他塞回他手里去了,”这玩意儿贵重的吧?那还是你自己拿着吧,别回头我手一哆嗦再给你摔碎喽!“
他却又恼了,“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儿这么多废话!“
她只好又攥着,心里暗叫,“妈妈,别叫我秃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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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青鸾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她赶忙将夜光璧又给他塞回他那个荷囊里去了。
然后还嘱咐他,“办案子要用,带着就带着了;三郎你听我句劝,等你回长安之后,千万别再随身带着了。”
小心生不出孩子来啊,崔三郎!
崔虔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
叶青鸾想了想,“啊……你不是说这个像鬼火吗?小心鬼也看错了,你回头再把鬼给招来!”
没想到崔虔反倒乐了, “那我今晚就是带它带对了!”
崔虔跟崔旰提前来山东有些天了,可是他们在“夫人墓”周围布置了暗哨,守了好些晚上,却再没见着过什么宅子和美人。
倘若今晚因为夜光璧,真能将鬼给招来,那他倒是合了心愿!
不过叶青鸾却不大热衷。
因为她还是觉着这不是鬼。就是有大活人故意来扮鬼加害了崔罗什的。
所以崔虔他们真带人到夫人墓这儿来守着,意义不大。
可是……
她怎么后脖颈又来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了呢?
太邪门了吧?!
她下意识一把抓住崔虔——腰上的荷囊。
不是装夜光璧那个,而是装白檀香那个。
她心说:难道她真的错了?害了崔罗什的不是活人、胡姬,而真的是死鬼?
仿佛就是为了回应她,远处忽然就亮起来了。
就在他们眼前,沿着山势,层层迭起楼阁,画廊蜿蜒,曲径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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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妈呀……“
崔旰也算个心狠手辣的小孩儿了吧,这一刻他现在后头嘀咕起来了。
叶青鸾不敢含糊,赶忙扣紧要上的骨鞭。
她扯了扯崔虔的袖子,“待会儿如果真的有异样,你就留在原地别动,我跟崔旰去。“
好歹她也是玄门大师姐,崔旰一双峨嵋刺也适合近身格斗,逮谁扎谁。
就崔虔不行,一个文弱书生,关键时刻真没办法以风度翩翩来制敌。
更别说是擒鬼了。
他听她这么嘱咐,却脸色一寒,“我岂可躲在你的身后!“
叶青鸾叹口气,然后在自己兜囊里一顿使劲翻,然后翻出一张陈年老布片来。
这是一张符,很老了,几乎是她师叔第一次正儿八经画出来的。
那还是他们两个刚躲进坟地里的时候,她说不害怕是假的,开始好几个晚上压根儿就不敢合眼。
然后某个凌晨,她终于实在扛不住了,睡着了。
醒来结果都已经是日暮西斜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睡了那么沉!
一转眼珠儿,就看她师叔给她画了这么个。
她醒来的时候,这布片就那么神气活现地在她脑门儿上,用了个石头块压着呢。
她惊觉,她之所以
可是当时他们两个压根就没有笔墨纸砚什么的,她师叔愣是扯了他自己一幅袖子,然后咬破了食指,用他的血画出来的……
她当场就心疼地把他给捶了。
不过,也说不上是不是这个符真的灵验,还是她终于慢慢适应了坟地的那个气场,所以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睡不着过。
而且她跟那个坟地也越来越融洽,甚至觉得那里安静又安全,让她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所以这张老布片她来到长安都没舍得扔,一直小心地收在家里呢。
这回出来,她就给带出来了。
布都磨飞边儿了,血迹都快变成黑色了,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