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选择不问出口。
想必也就是这个了,再没别的可能了。
于是她转个方向问别的——这个反正也不重要,她这样拎得清的人,自然是要问更重要的问题了。
她仰头一本正经地望住他,“那我问你,她们来找你做什么?”
他目光放远, 像是看着远处的那一群大美女。
“因为她们心中,有怨气。”
她便又一哆嗦,“有怨气?那,岂不都是怨灵啊?”
他又轻轻在她后心拍拍,“帮她们化解了就没事了。她们不是为了害人,她们其实是需要被拯救。”
她两只手肘不由得收紧, “那……你能行么?”
她真不明白了,就她师叔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柔弱小男生, 能帮她们什么呀?
就算他是纯阴命格,可是这世上纯阴命格的人也不少,为什么都来找他?
因为,他会傀术么?
她拍拍脑袋,上辈子倒是隐约听说过,湘西赶着尸体回乡的那法子,好像就是用的傀术的一种。
所以那帮大美女们想要魂灵得安,就得找会傀术的人,是么?
而巧得很,“傀”这个字不就是“人中之鬼”么?
他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后背挪开,换成在她头顶拍了拍。
“我试试……”
“她们既然有求于我,那自不敢伤害你。别抖了。”
她一听,脖子便不由得伸直了。
“嗯?谁抖了?我就是麻痒,我才不是害怕呢!“
她伸臂从她师叔臂弯里撑出去,潇洒拍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轻尘,“这也是积阴德的好事, 你能帮就帮吧。”
她自顾转身, “你们聊着,我就不打扰了,拜拜了诸位。”
她走了两步又转身,“对了,提醒一下诸位,你们要找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烦请以后别跟着我了。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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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山上,钻进自己屋子,还一边回想,一边后怕得直打寒战。
不行,她必须得泡个热水澡。就可惜没有硫磺皂,不然她真得涂满身才痛快。
烧洗澡水的事儿,她不好意思支使人家蒜泥和三八。她换了身居家的衣裳,就自己去烧水。
出门,她还是要小心翼翼环顾一下四周。
都怪那群大美女给闹的,她现在觉着这山上哪儿都鬼影幢幢的。
蒜泥看见她走出来,呲着小犬齿冲她笑,“大娘子别怕,如果有不干净的东西敢冲进来,儿一口把它咬成渣渣!”
叶青鸾指指他那小牙,“……怎么支愣出来了?”
蒜泥和三八别看平常是小家奴,可是一旦遇到危险,那可是最威猛的狮子啊。所以它们一旦遇到危险,犬齿就会自动支愣出来。
她便眯眼,“……你也,感受到啦?”
蒜泥点点头,“沐郎方才告诉儿们知晓了。”
叶青鸾心下不由得一暖,伸手轻抚蒜泥头上总角,“……所以,你现在这样,是在保护着沐儿?”
蒜泥憨憨地笑,“沐郎自己不害怕,是儿胆小了。”
叶青鸾便也只能叹气,“那个粑粑孩儿什么都不懂,当然不知道害怕了。”
被那些东西跟了一路,他还只兴高采烈跟她讲说是“一群大美女”。
这傻孩子,可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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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烧开的时候,她师叔终于回来了。
她一边拨弄着木柴,一边看似浑不在意地扭头看他。
“搞定几个了?”
虽然看不见,她也知道那是一群。他就算能帮她们,也得一小撮、一小撮的来啊,总不可能一下子将她们的事儿都给办完了。
他走过来与她并肩在火边坐下。
“不告诉你。“
她张大了嘴,“哎哟嘿,翅膀硬了哈?“
“不告诉拉倒,谁想知道似的!再说了,我又看不见,谁知道是真有那么些大美女,还都是沐儿和你两个一起编出来的鬼话,就为了吓唬我的啊?“
他便笑了,目光紧紧凝着火光,“等全做完了,我再告诉你。中间的这些细节,就不必叫你一起悬心了。“
她便耸耸肩,“反正又与我无关,我才不想费这个闲心呢。“
他便起身,“我去抚琴。“
她一边扒拉着火苗,一边不在乎地耸耸肩,“弹《安魂曲》去啊?“
话说真有那玩意儿么?又真的好用么?
他却没说话,有些脚步匆匆地急忙离去。
她忍不住扭头看他背影。
啧,有了那群大美女,这马上对她就爱答不理了哈?
无礼!
粗鲁!
她冲他背影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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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这次却仿佛浑然不觉,进屋后就关上了门。
没意思。
她自己默默烧好水,默默自己坐进木桶泡澡。
热水漫过肩头,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对付那些凉飕飕的东西,还是这种方法最有效。
只是泡澡的时候容易寂寞,上辈子不敢边泡澡边扒拉手机,因为她好几次都把手机掉水里去了;如今在大唐不敢看书,怕把书也给洇了。
于是也就只有放开想象的小野马,让它自由撒欢儿。
然后就莫名地,她忽然想到她师叔刚刚跟她在火边并肩而坐的场景来了。
……哎?他刚刚明明凝视过炉火来着,可是她怎么没看见炉火映入他眼底啊?
他那一双本来就比别人黑的眼珠儿,方才那一刻像是蒙了一层哑光的雾膜似的,将火光都给隔绝在外了!
她忽然觉得不妥,很不妥。
她也顾不得泡澡了,哗啦一声立马从水里站起来,抓过衣裳来草草穿上,光着脚丫子趿拉着鞋就冲到他师叔屋里去。
他果然连灯都没点。
她什么都看不见,像个盲人似的伸手往前摸索着探路。
幸好她早上已经有过这样的经验,再加上她这么冰雪聪明的,当然这回就不至于摔倒什么的了。
她准确地走到床边,膝盖抵着床沿,再甚至了胳膊往帐子里一划拉。
就找到她师叔了。
她循着他手臂去摸他的手——果然一股森森凉气!
她一使劲,将他硬生生给拽起来了,“你跟我走!”
她用了虎劲,摸着黑将他给死拉硬拽进她那屋。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扯到木桶边,猛劲一推他的腰,就将他给摁进热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