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蓉绣仿佛并没有发觉云嫣神情的失落和黯然,叹了口气道,
“如今边境多有战事,正是多多倚重武官之时,这三位新人都是出自武将府上,因此,为笼络武官安抚人心,皇上自要多去垂怜新人,这也是为着朝廷社稷着想。”
云嫣低声应了句“是”。
荣贵妃石蓉绣也是出身武将世家,皇上是不是也是因此昨日才来“垂怜”荣贵妃呢?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有的人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甚至来路不明,可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他都到了几步之遥的地方,却都不肯过来“垂怜”一下吗?
云嫣心中正凄楚的这样想着,石蓉绣忽然将丹桂叫到了跟前儿,向云嫣道,
“妹妹,这个丹桂是本宫从辅政王府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她原是服侍本宫母亲的侍女,是本宫母亲亲手*出来的,在府上所有的侍女里面最疼她,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呢!为了找个放心的人服侍妹妹,本宫就将她挑了出来,母亲原本是死活不肯,被本宫好说歹说才给了。不是本宫夸口,本宫母家出来的侍女,只怕比这皇宫里的宫女还要强上百倍呢!啊,对了,昨日皇上还夸奖丹桂谨小慎微又极是谦恭呢!妹妹,你使唤着她可还顺手?”
“啊……她……”
云嫣顿了顿,咬住了下唇。
这丹桂是石夫人亲手*的,是石夫人极喜爱之人,简直当作女儿。荣贵妃又自诩母家的人比宫里的人还好,连皇上也褒奖丹桂,这让云嫣还能说什么呢?
“她确是……确是个极好的。”
云嫣吞下自己的委屈,违心的道。
石蓉绣满意的笑了,道,
“只要妹妹使唤着顺手就好,她若是有什么不好,妹妹尽管告诉本宫,本宫定会严严的责罚她。再若不行,就将她打上几十板子赶出宫去,连辅政王府也不许回!”
云嫣一听,忙道,
“啊,丹桂她很好,确实很好,真的很好。”
除了一个“好”字,云嫣也实在说不出她到底有什么“好”了。
石蓉绣看了丹桂一眼,语气严厉的道,
“本宫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尽心服侍得姑娘好了,本宫重重有赏,否则本宫可饶不得你!”
丹桂连声应着“是”。
主子们说话,本来没有奴才插嘴的份儿,可安姑姑在一旁听着看着,实在忍不住了。她虽也不敢顶逆着荣贵妃说丹桂的不好,但那染线之事却是非说不可的,滟贵人怀着身子实在不应受那种辛苦。
安姑姑想着,便径直走过来跪在石蓉绣的面前,禀道,
“贵妃娘娘在上,奴婢有一事,请贵妃娘娘容禀。”
石蓉绣看了看安姑姑,笑了笑道,
“你有何事?尽管禀奏便是。”
安姑姑叩了个头,道,
“贵妃娘娘,姑娘怀着身子实是受不了日日染线的辛苦,求娘娘让姑娘静心安养龙胎,今后这染线的活计就让奴婢一个人做吧。”
云嫣实想不到安姑姑会在这时,冒着顶撞贵妃之罪替自己求情,不禁心头一热,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
“安姑姑!”
石蓉绣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二人,随即现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道,
“妹妹,本宫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让妹妹做这染线的活计,本宫也实是无奈啊!妹妹也知你是以宫女的身份住进毓庆宫的,这毓庆宫里人多,本宫身边的几个宫人还好说,可底下许多的小宫女小内侍,他们的嘴却是管不住的。妹妹如今的一切吃用和住处皆是极好的,几乎可与本宫比肩了,若是再一点活计不做,让下头那些宫人怎么想怎么说?传扬出去激起猜疑纷纷,再惊动了太后,到那时便是皇上也救不了你了。”
云嫣低首不语,安姑姑却急切的道,
“贵妃娘娘,可是那线的数量也……”
安姑姑一语还未说完,石蓉绣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打断了她的话,向云嫣道,
“自然了,让妹妹做活计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本宫的这些宫人一个个都是从早到晚的忙碌着,哪里还用得上妹妹来染线。妹妹就做做样子给别人看便是了,自然还是养胎要紧。”
“娘娘……”
安姑姑还欲再说,忽然门外传来喜兰的声音,道,
“禀娘娘,太后宫里的小葵子来传话儿,说太后叫娘娘过慈安宫去有事商议呢!”
石蓉绣一听忙起了身,向云嫣道,
“哟,太后传唤可不能耽搁!妹妹,本宫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丹桂上前拉了门,石蓉绣急急的出门带着喜兰走了。
丹桂回头瞟了瞟云嫣和安姑姑,趾高气扬的道,
“这下你们可都听见了?让你们染线做活计是贵妃娘娘为了你们好,没名没份便做出好事来,到头来连皇上也不愿理会你了,还得娘娘替你遮掩,便是让你做些活计也是应该,怎么就委屈死你了!”
说完,摔门而去。
云嫣默默起身,伸手扶起仍跪在地上的安姑姑,安姑姑眼中盈然,可云嫣竟出奇的没有落泪。
由来只有新人笑,哪曾听得旧人哭。恩宠已断,纵使怀着他的孩子也换不来他的怜惜,便是被劝着也不肯来看她一眼,那这眼泪还为谁而流呢?
再流,也只能是为自己而流。
当夜,云嫣又做梦了,她又梦到了母亲。
可能是云嫣太久没有见到母亲了,梦中,母亲的面容依旧是模糊不清的,只有母亲的那句“嫣儿,保重,以期再见”的话是清晰的。
云嫣发力向母亲飘忽的身影追去,大叫着,
“娘,娘别走!女儿太累了,太难过了,让女儿在娘的怀中靠一靠吧!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哪怕只能在梦中也好啊!”
母亲的身影倏忽间不见了,云嫣抬目去望,只见四周重重的宫墙将她团团围住,云嫣崩溃的大叫道,
“我不要留在皇宫里,我要跟娘在一起!”
忽然,一面宫墙之上架起千万支弓弩,一个暴怒的声音怒吼道,
“将这个来历不明私混入宫的女子就地正法!”
一声令下,千万支弓弩一齐迸发,向着云嫣呼啸而来,要将她万箭穿心!
紧要关头,一个白衣身影似一只大鹏鸟般翩然而来,展开双臂护在云嫣身前!有那么一瞬间,云嫣以为那是慕容予桓,可箭雨之中,她分明看到了南宫忆仁那俊逸的面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