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祭酒礼歇的空档儿,如贵妃齐若月安排太医给各位嫔妃送了红参茯苓汤来,因着天气已经入冬,寒丝丝的冷气在如今空荡荡的慈安宫中穿堂过室,人来人往且连门也关不住,一众嫔妃越发感觉寒意侵体,喝了这红参茯苓汤也好保暖驱寒。
林柔儿身子一向柔弱,怯不禁风的样子,兼之连日来举哀守灵十分劳顿,渐渐的便有些撑不住。然而,她新近封妃,后宫众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等着挑她的错处儿,因此林柔儿也不敢有半点惫懒偷闲,少不得咬牙硬撑着。
倾城见了林柔儿的面色便知她内里已经撑得十分辛苦,看着别的嫔妃们凑在一起聚到火盆边取暖,倾城猜想林柔儿必然不愿凑过去,便低声向细涓吩咐了几句,然后走过去轻拉了拉林柔儿,叫她跟着自己一同往偏殿去。
小霞在后面随着林柔儿,林柔儿与倾城并肩而行,倾城感觉身旁的林柔儿跟自己靠得很紧,似乎是一只弱小的动物终于得到了保护一般。倾城心里一软,伸手携了林柔儿的手,温言道,
“你看你,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如何也不多保重着些儿?虽说太后丧仪是件大事,可你也要学着耍耍滑,趁人不备也自去歇歇儿偷偷闲儿,哪里能这么硬挺着呢?”
林柔儿听了倾城的话心下感动,向倾城笑了笑,还未答言,身后的小霞便先开口道,
“两位娘娘一向交好,也就是嫣贵妃娘娘能对我们娘娘说这些话儿罢了,其余的人都等着挑我们娘娘的错处儿,盼着看娘娘的笑话儿呢,巴不得娘娘去躲懒,她们好拿住了当成大事去说,我们娘娘又怎么敢不硬挺着呢?”
林柔儿回头向小霞轻斥道,
“嫣贵妃娘娘面前,不许胡说!”
倾城轻轻笑了笑,向林柔儿道,
“她倒不是胡说,本宫入宫虽没有你时间长,但这一年下来,本宫还有什么没经过?还有什么没见过?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本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如今新近封妃,正是木秀于林,风必吹之的时候,你又是个要强的,这其中的辛苦本宫也不是没有尝过。”
倾城的话直说到了林柔儿的心里,她双眼一热,竟微微含了泪意。倾城见了,忙拍了拍她的手,道,
“你瞧瞧,本宫想安慰你两句,倒把你的眼泪招出来了。小霞说的很是,你我情同姐妹,有些话我们之间不说还能对谁说去?你也不必想太多,本宫已让细涓回宫端些早起熬的鲜姜碧粳粥来,你热热的喝一碗,姜气能挡挡外面的寒气,也就好撑得多了。”
林柔儿含着泪点了点头,哽咽着道,
“是,妹妹多谢姐姐!”
两人正说着话向偏殿而去,转过了抄手游廊,一抬头见迎面也走过来几个人,个个都是一身重孝,看起来素素白白的一片,及至到了跟前儿,方看出竟是曲梦娴和梅怡春带着侍女走过来。
抄手游廊本就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也没有别的拐弯之处,两拨人在此相遇当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曲梦娴因上次龙安殿上的事,一直被慕容予桓冷落,恩宠大不如从前。加之曲梦娴一直将自己落胎失子之恨迁怒到倾城身上,因此对倾城早已是恨入骨髓。梅怡春的恩宠原还不如曲梦娴浓重,自有了倾城,就更加不济,故此对倾城也是忌恨不已。
两人迎面走过来,见了倾城已是脸色不善,再看到一旁的林柔儿,二人腔子里的妒火便压不住扑簌簌的蹿腾了起来。
林柔儿如今的位份已然高过曲梦娴和梅怡春二人,但此时见了她二人仍有些怯怯,下意识的便要侧过身子去,倾城携着林柔儿的手一紧,拉着林柔儿迎上曲梦娴二人。曲梦娴和梅怡春在倾城和林柔儿面前站定,也不见礼也不请安,只是对峙似的挺立着。
倾城向着她二人冷冷一笑,道,
“怎么?太后的丧仪还未礼成,两位妹妹就已失了礼数不成?皇上近来因太后殡天而心情悲伤沉重,气性也大着呢,两位妹妹于太后丧仪之上礼数尽失,本宫与庆妃倒不介意,就只怕皇上知道了要生气呢!”
倾城的话说得有理有据且事关重大,曲梦娴和梅怡春虽不情愿,却也只好黑着脸屈身见了礼,道,
“嫔妾见过嫣贵妃娘娘!见过庆妃娘娘!”
倾城嘲讽的点了点头,道,
“两位妹妹这就对了,起来吧!”
曲梦娴和梅怡春起了身,梅怡春尖酸的向倾城道,
“到底是嫣贵妃娘娘,深得皇上的恩宠和爱重,便动不动就拿着皇上来弹压嫔妾,倒真把嫔妾们给吓坏了!”
倾城冷眼望着梅怡春,也不接她的话茬,只道,
“瑾贵嫔慎言啊,在太后的丧仪之上说什么恩宠和爱重,这未免于礼不合吧?瑾贵嫔当心落个对太后大不敬之罪啊!”
梅怡春还没说话,曲梦娴冷笑了一声,道,
“原来嫣贵妃的心里还有太后啊,嫔妾以为贵妃娘娘一向只对皇上一人操心使劲儿呢!啊,对了,不说嫔妾倒忘了,嫣贵妃心里确是有太后,还曾在慈安宫为太后侍疾了一段日子。哎!这倒好,这侍疾侍来侍去倒把太后给侍奉走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请嫣贵妃去侍疾了,太后娘娘还可以再多享几年清福,嫣贵妃娘娘也不至累得病了。”
倾城闻言心中一凛,定定的盯视着曲梦娴,猜测她是否觉察出了什么。然而,曲梦娴夸张的叹了一声,凑近倾城道,
“嫣贵妃娘娘,别怪嫔妾多嘴说一句,这有些人命中注定就带着克人的煞气,先是克死了嫔妾腹中的孩子,如今又克死了太后。贵妃娘娘,您说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加重皇上的悲伤呢?”
倾城紧绷的面容松了下来,心里也是一缓,暗笑曲梦娴原来什么也不知道。她淡淡一笑,用清朗且玩味的眼神盯着曲梦娴,从容的道,
“怡贵嫔,本宫是不是克人的煞星,其实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本宫是如何被钦天监的人一口咬定命中犯煞的,相信你也比本宫更清楚。只是……”
倾城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然后才继续道,
“只是本宫很奇怪,你为何只清楚别人的事,却对自己的事糊里糊涂。本宫这煞星是真是假,你固然知晓,却不知你有没有想过,若本宫这煞星是假的,如何能克死你的孩子呢?”
曲梦娴闻言神情明显一怔,转了转眼珠暗自回想着。当初为了扳倒倾城,她与梅怡春和苏倩雪三人设了局,又收买了钦天监的叶棋,打算以命犯煞星为由置倾城于死地。后来事败,曲梦娴的胎莫名奇妙的落了,三人恨透了倾城,但倾城是煞星的传言也不胫而走,最后竟连曲梦娴自己都相信了倾城是个克人的煞星。
如今经倾城这么一提,曲梦娴方觉自己是被妒恨冲昏了头脑,倾城这个“煞星”明明是自己杜?编排出来的,又如何能克死自己的孩子呢?若不是倾城,那她的孩子究竟又是被谁所害?
见曲梦娴的神情呆呆怔怔,倾城淡然一笑,道,
“如今你懂了吧?你的孩子究竟是被谁害的你都不知道,却反倒与人合起来害本宫,让真正害你孩子的人逍遥法外,可见你当真是个糊涂的娘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