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白的身影晃动在眼前,太后浑身哆嗦着,哪里敢抬头去看?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道,
“太后娘娘,您看看我,我当真不是丽妃。”
这声音分明就是丽妃,又如何说不是?太后壮着胆子,勉强抬眼睁开一线去看,只见那幽白身影此刻是全然站在光线之内,一身月白色寝衣,正抬手摘下覆盖在头上的月白丝缎睡巾,露出一头乌黑的墨发,衬着一张魅惑动人的面孔,淡淡的笑向太后道,
“太后娘娘,原来您也会怕啊!”
太后定睛细看了看,方才认出原来是嫣贵妃倾城。太后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下先是一松,随后不由得又升起一股怒气,皱着眉头不悦的向倾城道,
“嫣贵妃,原来是你啊!三更半夜的,你装扮成这副鬼样子做什么?你是故意在吓哀家吗?瞧你这些日子为哀家侍疾尽心尽意,哀家原以为你是个有孝心的,不曾想你竟如此居心歹毒,竟在哀家面前装神弄鬼!”
见太后动怒,倾城却丝毫没有畏惧惶恐的样子,她从容的笑了笑,道,
“太后请息怒,臣妾并不敢装神弄鬼,实是宫中有太多做过亏心事的人,才会惹来鬼怪频频作祟。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鬼是暗室亏心的人惹来的,并非是人为可以装出来的。”
太后正在榻上挪动着身子想坐正些,听了倾城的话不由得一怔,显然没想到倾城竟敢这样跟她说话。太后沉下脸,怒视着倾城,质问道,
“大胆!你这是在恐吓哀家吗?”
倾城又是淡然的一笑,也不跪也不求,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臣妾不敢。”
太后仍在病中,说了这几句话便觉乏得很,便又躺下伏在枕上向倾城道,
“你不敢?你若不是装神弄鬼,为什么要把良芝支开?”
倾城从容回话道,
“回太后,陶安人并非是臣妾故意支走的。这段日子陶安人日夜与臣妾一起为太后侍疾,陶安人辛劳成疾已经病倒了,如今就在偏殿里养病呢,因此便换了臣妾在夜间侍奉太后安寝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道,
“那你为何扮成这副样子,又故意装出这一副沙哑的嗓音?”
倾城挑起一个嘴角笑了笑,道,
“太后抱病在床,除了太医来来往往之外,身边只一个陶安人侍疾。皇上挂念太后,原本命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子轮流来为太后侍疾,可所有的人都恐惧慈安宫鬼影不断,因此不肯来,便只剩下臣妾一人来为太后侍疾了。这些日子太后睡在床上将养着,臣妾却是日夜衣不解带的照料着,不仅累得嗓子哑了,且直到今日才得换了寝衣睡下呢。”
太后听了并不感动,只冷冷的道,
“如此说来,你为哀家侍疾还很委屈了?罢了,哀家早就知道,你对哀家的孝心也不过如此了。”
太后说着,夸张的叹了一声,道,
“如今想来,还是怡贵嫔的话说对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罢了罢了,嫣贵妃,你退下吧!”
倾城听了并没有动,只是含着嘲讽的微笑依旧站在那里,轻轻的摇了摇头。太后已经乏得很了,见倾城站着不动,便勉力又开口道,
“哀家让你退下,你没有听到吗?”
倾城并不回答她的这句话,停顿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太后娘娘,臣妾替你除掉了丽妃,你不开心吗?难道你不要感谢臣妾吗?”
听到“丽妃”两个字,太后即将要闭上的双眼蓦的一下睁开了,瞪视着倾城道,
“你胡说什么?那一夜你是为了保护皇上才杀了丽妃,与哀家何干?如何说是你替哀家除掉了丽妃?哀家何时要你除掉丽妃了?丽妃死了哀家有什么可开心的?如果哀家要她死,她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又何必等到你来杀掉她?哀家不要再听你胡说了,你退下!”
太后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然而,她急不可待的解释更加让倾城看清了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倾城笑了笑,平静的道,
“太后娘娘,你说得如此坦然,如此理所当然,可是只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既然你如此问心无愧,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又为何如此害怕丽妃的鬼魂呢?那丽妃和先皇四子的鬼魂又为何要缠上你呢?”
倾城说着,忽然转头向窗子的方向望去,低声惊呼道,
“太后,你瞧――他们又来了!”
倾城抬手向着窗子的方向指去,太后慌忙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倾城手指前方的黑暗中,又出现了几点蓝蓝绿绿的鬼火,这一次蓝蓝绿绿之中还伴随着几点红红粉粉。同时,有女子和孩童低语哭泣的声音隐隐传来。
“啊――!”
太后一声惊叫,险些从榻上滚落下来,死命拥住被子有气无力的连声叫着,
“鬼!有鬼啊!丽妃,四皇子,你们来了!你们又来了!”
黑暗中隐隐传来幽冥般的*声,道,
“是你害了我!是你!”
太后拼命摆着手,道,
“不!不是哀家,不是哀家啊!四皇子是先帝亲手毒死的,而丽妃,丽妃是被嫣贵妃南宫氏所杀,这一切都与哀家无关啊!哀家不想的,哀家原也不想的!可哀家不能看着自己的一切被人夺走啊!”
殿中安静了下来,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半晌过后,太后勉强从被子中抬起头来,只见殿中依旧是一片昏暗,没有鬼火,也没有鬼影,只有倾城静坐在她身边。
太后忽然向着倾城扑了过去,两手死死的抓住倾城的双臂,将头埋在倾城的身上,战战兢兢的道,
“倾城,你救救哀家!有鬼啊,鬼要来拉哀家下地狱了!倾城,赶走它,将鬼赶走啊!嫣贵妃,你救救哀家啊!”
倾城一动不动的任由太后晃动着她,半晌方发出一声无奈的低叹,道,
“太后娘娘,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辈子亏心事做得多了,这笔孽债已经积下了,任谁也救不了你了!躲在心里的鬼是永远也赶不走的,亲手做下的亏心事,是任凭你焚再多的忘忧香,也是忘不掉的。”
太后听了“啊”的*了一声,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顷刻间坍塌了下来,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倾城,语无伦次的道,
“不!你救救哀家!倾城,你救救哀家!哀家不能让皇帝知道哀家曾经做过的事,哀家不想皇帝知道他有一个满身罪恶的母亲啊!”
提起慕容予桓,倾城心中的厌恶感更加强烈了,她猛然将太后推到一边,轻蔑的道,
“太后娘娘,这个你大可不必操心。有其母必有其子,皇上身上的罪恶并不次于你这个母亲!”
太后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摇着头,道,
“不!倾城,不是的!嫣贵妃……”
倾城突然将身子向前俯去,将脸孔凑近太后,诡异的笑着盯住太后道,
“太后娘娘,你好好看看,我可是嫣贵妃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