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倾城服侍慕容予桓上朝去后,便叫进了细涓,问道,
“细涓,这段日子本宫安排你去千坊镇做的事,你可都做了吗?”
细涓点了点头,悄声向倾城回道,
“回娘娘,这些日子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时常去千坊镇送银子给莫氏一家人,每次都是以着‘细涓’的名义,且那银子都是磨去官纹的,数量不很多,但却一直未断。”
倾城听了道,
“莫氏一家人没有生疑吧?”
细涓回道,
“娘娘只管放心,奴婢自称是‘细涓’在宫里的姐妹,因‘细涓’脱不开身,因此让我替她来送银子。那银子的数量虽不很多,但一直未断,去了几次他们对奴婢也混得熟了,又看在银子的份上,乐得也顾不上生疑了,还对奴婢千恩万谢百般恭敬呢!”
倾城闻言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猎物在手的轻笑,随后向着细涓道,
“细涓,你做得很好!接下来,我们就括囊吧!”
细涓听了眼睛一亮,调皮的笑了笑,道,
“娘娘,这囊该怎么括呢?”
倾城想了想,向细涓轻轻招了招手,细涓低下头俯耳过来,倾城就着细涓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细涓听了不禁一笑,随即兴奋的道,
“奴婢记下了,奴婢这便去千坊镇,娘娘就等着消息便是了。”
细涓准备了一番,然后出宫去了。
细涓出宫之后,倾城倚在小榻上看了半日书,又做了一会子刺绣,柳细端了茶进来放在倾城手边。倾城放下花撑抬起头,饮了两口茶,这才觉得脖颈酸酸的,不由得抬起头来伸展着,同时向外望去。
彼时已是暮春,夏季的火热和繁丽已经夹杂着热浪扑面而来。窗外,百花盛开,蜂蝶纷纷环绕飞舞着,艳阳投下万丈华光,似一袭瑰丽华美的锦缎一般,将韶华亦装点得更加明媚。
倾城望着窗外,对柳丝道,
“这么好的春光丽景,窝在宫中简直是荒废了。走,你陪本宫出去走走吧,我们也去赏一赏这最后的春景儿!”
倾城扶了柳丝出了宫,主仆二人信步向着御花园而来。倾城借口要多走动走动,因此特意绕过了万寿湖从正面进入了御花园。
谁说只有每逢佳节才倍思亲?此时春光迷人,蜂蝶成对,谁说不会同样勾动人的情肠?不能与心上人相伴,当真是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啊!因此诗上才说,“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吧。
御花园在如此瑰丽的季节亦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和异彩!整个园中,盛开的是姹紫嫣红,凋落的也是落英缤纷,各有其美!
慕容予桓是个喜花爱草之人,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怜香惜色,而是因为他需要花草的香色来填充他的内心,他享受着花草的香色,却并不会对任何一株花草格外的爱怜。何况,花草今年凋了,明年还会再开,这一株凋了,还有那一株可赏。他爱的只是不断有香色可以享受,却并不会为了哪一株的凋零而伤悲。
这可能是历代帝王的通病,也是历代后妃的通伤。
倾城抬起头闭上眼睛,将整个面孔对着阳光,让阳光洒到她身上的每一处。她的周身被日光晒得暖暖的,可心底的阴寒却是永远不可消除了。
倾城正兀自闭着眼睛,这时,忽听得有人说话声儿从远处传来,倾城睁眼循声望去,见远处有两个人正并肩而行,缓缓的向这边走来,仔细一看却是芳贵人陆采茵和陈贵人陈慧心。
陆采茵是崇庆三年秀女大选时入宫的,算起来到如今已有四年了,才勉强混上一个贵人并一个封号,而与她一同入宫的林柔儿和梅怡春都已是嫔位了,可见陆采茵恩宠不浓。
陈慧心是崇庆六年秀女大选时入宫的,虽说当时只有曲梦娴一个人有封号,但陈慧心却与曲梦娴一样是贵人。如今莫说曲梦娴,便是当时还是常侍的孟惜蕊和康巧烟二人如今都是嫔位了,可陈慧心却依然只是个没有封号的贵人,可见也是个不甚受宠的。
此刻,她二人一路走一路说,并没有看见倾城。柳丝悄声向倾城道,
“她二人能处到一起倒也不算稀奇,处境相同,都是不甚受宠的。”
倾城亦轻轻笑了笑,道,
“春光正好,御花园又景色怡人,可此刻宫中的人受宠的忙着固宠,失宠的忙着生气,也就只有她二人这无咎无誉的,和本宫这看淡一切的,才有心情来御花园走动了。”
柳丝低语道,
“娘娘,我们走吧。这二人都是明哲保身的人,娘娘也无需与她们多费口舌。”
倾城却摇了摇头,笑道,
“她们位份低,恩宠又少,都是人微言轻之人,在宫中若想活下去,自然要明哲保身。不过,明哲保身也比处心积虑要好得多。有时候,人微言轻之人的作用比有权有势的人还要大,皇后就是太过看重那些得宠得势的人急于拉拢,而忽视了这种人微言轻之人才会尾大不掉。”
倾城转过头看向柳丝,继续道,
“她忽视了,我们可不能忽视。”
倾城说完转身缓缓的迎着陆采茵和陈慧心二人走了过去,柳丝忙跟在后面。陆、陈二人正漫不经心的说着话,迎面竟见嫣妃行了过来,二人一惊忙俯下身去行大礼,口中道,
“嫔妾们给嫣妃娘娘请安!嫣妃娘娘吉顺金安!”
倾城满面春风的笑了笑,向二人道,
“两位妹妹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陆、陈二人起了身,垂首恭立一旁。倾城笑向二人道,
“本宫方才进御花园时还在纳闷儿,这么好的春光盛景,如何御花园中一个人也没有?本宫虽不愿辜负了这美景韶华,但若只有本宫一人观赏,倒也实在是无趣。幸好遇见了两位妹妹,看来两位妹妹也都是懂得把握时机、审时度势之人啊!”
听了倾城这一番看似亲热却弦外有音的话之后,陈慧心立时便有些胆怯,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双手不住的绞着手中的丝帕,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陆采茵虽也不安,但到底年岁大了几岁,不似陈慧心那般慌张,走上前向倾城盈盈施了一礼,带着歉意的道,
“回嫣妃娘娘,雨棠宫那一日,嫔妾虽也疑心娘娘是受了污陷的,可无奈嫔妾人微言轻,又一向不得皇上待见,因此也不敢出言替娘娘说话。嫔妾并非见风使舵之人,只是懦弱胆怯,嫔妾这里向嫣妃娘娘赔罪,还请娘娘恕罪!”
陆采茵说完,陈慧心用力点了点头,连连道,
“正是正是!嫔妾也如陆姐姐一样,还请嫣妃娘娘恕罪!”
倾城听了绽开了一个笑容,便如春风轻抚过水面一般,笑向她二人道,
“哎呀,本宫只是说两位妹妹都是惜春之人,懂得把握春光,不至错过赏花良时罢了,如何倒惹得两位妹妹想起那日之事,又赔什么罪呢!若说起雨棠宫那日的事,本宫还要多谢两位妹妹呢,两位妹妹虽当时没有说话,可那个时候,不说话帮本宫也比说瞎话害本宫强多了。两位妹妹没有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便已经是帮了本宫了,又何罪之有呢?”
陆、陈二人听了倾城的话,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松了口气,可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倾城笑向她二人道,
“既然今日本宫与二位妹妹都是惜春赏花之人,又相谈甚欢,不如我们一起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好好说说话儿吧!”
陆、陈二人虽紧张,却也只好从命,三人带着各自的侍女一起向御花园中的赏心亭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