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猜的没错,秦万是个乖觉之人,知道如何揣测皇上的心思,也正因此他才从先皇在位时一直到当今圣上登基,始终稳坐内侍总管的位置。
当年倾城也算是和秦万接触过,知道秦万虽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之人,倒也不是个落井下石之辈,只是托他传递一个香袋给皇上,并非是什么为难之事,想来他不会不帮忙,也自然知道该怎么帮。
果然,秦万一见小成子送来的那个香袋,立刻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嫣贵嫔被说成是克孕的煞星禁足在彤芙宫中,而皇上近日被怡嫔、裕贵嫔、馨贵嫔等人缠绵着,一时也未能顾及去抚慰嫣贵嫔,想来这香袋便是嫣贵嫔借以牵系君心,以免被彻底遗忘的手段了。
若是换了别人,秦万根本不必费什么心力,只管将这个香袋递上去便是,凭皇上如何想去。可是这嫣贵嫔却是非比寻常,美貌惊人、风华绝代自不必说,这一次帮着皇上出主意牵制住安西王罗广武的事则更是不可小觑。
只有美貌的女子不重要,就像曾经的滟贵人,而只有才智的女子也不重要,就像曾经的文嫔,可既有美貌又有才智的女子就极其重要不可小视了,就像如今的嫣贵嫔。与其他日她令想法子翻了身复了宠,反过来怪自己没有帮上忙,还不如今日就帮了她,来日也好送她个人情。
于是,这日晚间,秦万趁着其他嫔妃不在之时,悄悄将倾城的香袋递给慕容予桓,并发挥自己的想象将嫣贵嫔于禁足之中如何思念皇上,如何仍然惦记着皇上,如何做了这个香袋为皇上提神醒脑、缓解春困等等添枝加叶描绘了一遍。
慕容予桓看着这个香袋,不禁又抬起头去看龙安殿内室壁上挂着的,倾城亲手书写的“莲绽新荷”四个字,顿时,倾城翩翩起舞的身姿和颠倒众生的美色又重新在慕容予桓的脑海中鲜活起来。与倾城一比,曲梦娴和苏倩雪等人便立时如寒杨?柳,乏味可陈了。
这个既似莫云嫣又似梁文燕的女子,让慕容予桓如何放得下呢?
情欲一动,慕容予桓再也等不了,立时便带了秦万来到了彤芙宫要见倾城,然而彤芙宫大门紧锁,连角门也从里面闩上了。小成子传了几次话,倾城竟不相见,只劝他早些回龙安殿安歇,这更令慕容予桓心痒难挠。
正急切着,只见角门内一阵灯笼的微光由远及近,随后便听门内传来一个细媚的声音,
“嫔妾给皇上请安。”
慕容予桓一听是倾城,不由得大喜,用力一推角门,却发现角门仍然从里面闩着。慕容予桓急道,
“倾城,朕想你了,朕想见见你,你就让朕进去看看你吧!”
角门仍旧没有开锁,只从门缝中就着灯笼的微光依稀见到倾城一身淡粉薄绵绣春桃细丝的春氅,以及里面杏色鲛丝绣夜来香暗纹的晚褛,映衬着黑夜似一朵暗地妖娆的桃花在妩媚的绽放着。
倾城在角门内轻声道,
“皇上,嫔妾此刻正在禁足期内,不便与皇上相见,还请皇上恕嫔妾怠慢之罪!”
慕容予桓双手推上角门,急切的道,
“倾城,朕就见你一眼,好吗?只一眼就走!”
倾城的语气中妩媚又带着哀愁,道,
“皇上,钦天监说嫔妾是‘危天煞冲小星’,于春天生发之季不合,会冲克宫里的孕事。嫔妾身带煞气,怕与皇上一见会冲撞了皇上的龙气,更会影响宫中姐妹得怀龙胎,因此不敢与皇上相见。待过了春季,春生之气转为夏长之气时再相见不迟。”
慕容予桓从门缝中窥见倾城的丽影,飘飘忽忽近在眼前,却又明明灭灭不可就得,早已是心痒难耐,哪里还能等得到夏天?
慕容予桓果断的道,
“朕不要等到夏天,朕此刻就要见你!钦天监的人说的话其实也未可全信,什么危天煞冲小星,何以见得这危天煞便是倾城你!朕明日就下旨解了你的禁足,以后我们日日在一起!”
倾城淡然却不失柔情的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无论钦天监的人说的话可不可信,嫔妾是皇上下旨禁足的,且严令立夏之前不得出。如今仍是春天,且钦天监仍会坚持所占星相,宫中关于煞星的流言四起,若皇上于此时忽然收回成命,解了嫔妾的禁足,难免会有人非议皇上偏私袒护嫔妾,法度不严,将来皇上如何治理后宫呢?嫔妾被禁足一季无甚要紧,只是嫔妾不想令皇上为难。”
倾城的话十分中肯,慕容予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身为天子且出尔反尔,将来如此管制后妃?然而此刻,他透过角门的缝隙隐约见到倾城魅影飘忽,那份可见却不可就得的诱惑更加放大了倾城的美艳勾魂,令慕容予桓又实在放不下!
慕容予桓又焦急的道,
“可是,倾城……!”
倾城柔声浅笑着打断了慕容予桓道,
“皇上,如今宫中盛传嫔妾是克孕的煞星,且钦天监的占星之说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怡嫔又怀着龙胎,皇嗣为大,若有半分差池谁也担待不起。皇上将嫔妾禁足在此,既保护了怡嫔腹中的龙胎,也保全了嫔妾的清白,正是两全其美啊!”
慕容予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悻悻的道,
“可是,倾城,朕想你啊!”
倾城的语气绽放开一地柔情,似这夜中悄然绽放的花朵,轻声道,
“皇上,您的心意嫔妾都知道,且嫔妾的心便和皇上的心是一样。只是为着怡嫔腹中的龙胎,也为着嫔妾的清白,皇上和嫔妾都需忍耐。若皇上实在想念嫔妾,就请将嫔妾送给皇上的香袋日日带在身上吧,见了香袋权当见了嫔妾。”
慕容予桓伸手从腰间拿起那个紫缎香袋,向门缝中晃了晃,道,
“这个香袋自打到了朕的手上,朕就一直带在身边了。你放心,朕从此会日日带着这个香袋,直到春天过去,朕再见到你的那一刻!”
有一丝阴凉凉的笑从倾城面上暗暗浮起,可倾城的语气却温热,道,
“如此,便是皇上与嫔妾的情份了!”
这一帝一妃隔着角门说了半日话,却始终不曾见面,一个是“春色恼人眠不得”,情欲绵绵恼着人心却终不可得;一个是“一枝红杏出墙来”,香气袭人,艳影浮动,却终是在墙内不愿出。
春夜里,春花香甜清新的气息仍在暗暗流动着,似一场暗暗的情欲,也似一场暗暗的阴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