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只听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云嫣用眼角余光望去,只见南宫忆仁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行于王座之前单膝跪下向南宫忆英行了礼,得到南宫忆英免礼后,他站起身来立即不安的看了看云嫣,见云嫣安然无恙,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云嫣向南宫忆仁投去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目光,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南宫忆仁却情急关心,开口向南宫忆英道,
“王上!”
然而,他刚说了这一句,便被南宫忆英打断了,南宫忆英笑道,
“王兄不必说了,本国主全都明白了,王兄是一片苦心为了施车国啊!王兄之心堪当嘉奖!”
南宫忆仁愣了愣,又低首看了看跪于旁边的云嫣。云嫣见状,不失时机的向着南宫忆仁行了个礼,道,
“报忆仁王子,因王上怪罪,误以为云嫣以奴仆之微勾引王子而暗生私情,为免王子蒙受不白之冤,我已将王子欲送云嫣去周朝和亲之事报知王上,还请王子恕罪!”
南宫忆仁闻言,脸上的血色立时退去,盯着云嫣难以置信的道,
“去周朝?和亲?你?”
云嫣还未说话,王座上的南宫忆英大声笑道,
“不错!这个艺奴已将王兄的和亲之计全都说于本国主了,王兄设身处地为施车国着想,又苦心孤诣的培养这个细作,王兄用心良苦啊!”
南宫忆仁诧异的愣在那里。樱王妃传唤云嫣入天昭宫,南宫忆仁立时便想到可能是有人密报了他与云嫣关系密切暗相来往的事,估计云嫣会有麻烦,因此才赶来天昭宫,打算据实以告,说自己确实看上了这个艺奴,要娶她为妃。
施车国人虽然风雅,但王子娶奴仆之事也并非是什么佳话,然而南宫忆仁已经顾不上佳话不佳话了,保住云嫣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可他实在想不到,天昭宫内并没有生死相逼的场面,而竟然说什么派云嫣去周朝和亲。
南宫忆仁紧张的转头看了看云嫣,见她一双水眸淡定的看着自己,没有担忧惊惧也没有哀伤不甘,仿佛一切皆在她的意愿中。南宫忆仁忽然回想起这一年多来云嫣刻苦研习技艺,用心改变容颜,他以前只以为云嫣是想借此忘却曾经的苦难记忆,他以为她终有一天会彻底解脱,与他一起开始新的人生,此刻,南宫忆仁忽然顿悟了,原来云嫣做这一切是早已有了回周的打算。
南宫忆仁摇了摇头,正色而坚决的向南宫忆英道,
“王上,不是这样的!我……”
云嫣一见,急忙打断南宫忆仁,道,
“忆仁王子!王上和樱王妃误以为王子与我有私情,以至冷落了绿蝶小姐,王上欲处云嫣死罪,还请王子代云嫣向王上求情!”
南宫忆仁一凛,立时住了口。他听懂了云嫣的暗示,若此时他矢口否认和亲之事,便坐实了他与云嫣有私,那样云嫣便会被处死。
南宫忆英见他如此,不禁微微起了疑心,不由得又冷下面孔,不解的道,
“王兄何出此言?”
南宫忆仁只觉自己的舌头似有千斤重,用尽力气也抬不起来,看着南宫忆英渐渐变化的脸色,他最终艰难的道,
“王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与艺奴云嫣……并无……并无……并无私情。还请王上饶恕云嫣,免她一死。”
南宫忆英这才反怒为笑,道,
“此事王兄不必再急于辩解了,这个艺奴若是王兄心爱之人,王兄又怎会忍心将她送去周朝和亲呢?因此,本国主相信王兄与这个艺奴并无苟且之事!”
南宫忆仁没有说话,他用尽全身力气平息着自己躁动的喘息,拼命按捺着一颗痛楚失落的心,以致于胸口传来隐隐的痛,令他不得不蹙起眉头对抗着。
南宫忆英思量了片刻,淡淡的道,
“其实不瞒王兄说,本国主心中也有欲联手周朝之意。甚至还想过,王兄私逃回施车国难免会触怒周朝,不利于与周朝的结盟,因此本国主有心再将王兄送回周朝亲自谢罪,以安周朝之心。”
云嫣闻言心中一凛,暗想这个南宫忆英果然冷酷狠毒!南宫忆仁是逃回施车国的,再将他送回大周,岂不令南宫忆仁的王子尊严扫地?大周一怒之下更可能令他性命不保。
然而,南宫忆仁却仿佛神魂已经飘离了身体一般,幽幽的说了句,
“好,既然王上有命,我返回大周便是。”
云嫣心知南宫忆仁这样说,是想陪伴她同去大周。想到自己回大周是为了自己曾经所受的欺凌和种种不公平对待而复仇,那将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何必赔上南宫忆仁去冒险。再想到太王妃十余年苦盼,终于盼回了久别的儿子,云嫣怎忍让他母子再次分离!
想到这儿,云嫣连忙向着南宫忆英行了一礼,急切的道,
“王上,不可啊!我施车国与周朝和亲,为的就是两国永结秦晋,平等相处互为依靠,忆仁王子是施车国王子之尊,若再令王子去周朝为质,施车国又处于低人一等的地位,如此和亲便失去了意义,请王上明鉴!”
其实南宫忆英的这个想法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倒是很惊奇南宫忆仁竟会一口答应下来,这倒令他对南宫忆仁一向的顾忌和戒备放松了几分。听了云嫣的话,南宫忆英缓缓的道,
“既然王兄已经安排了以和亲为由令细作入周,那么王兄自是不必再返回大周了。”
南宫忆英说着,起身缓缓走下了王座,来到南宫忆仁的面前,淡淡的笑向南宫忆仁道,
“王兄一番苦心想出这个良策,又用心栽培这个细作,一心为了施车国宁愿抛却一己之身,其情实堪褒奖!王兄说吧,想要本国主如何赏赐你?”
此时,连最小的南宫忆英也已娶了几个王妃和姬妾,其他同辈分的南宫王子也已有了妻室,樱王妃的妹妹绿蝶若想成为正室王妃,只有嫁于如今还只身一人的南宫忆仁。因此,樱王妃听得南宫忆英如此说,连忙也起身离座走了过来,柔声向南宫忆英道,
“王上,这最好的褒奖莫过于让忆仁王子早日成个家娶个王妃来照顾他,所以王上还是立刻下旨让忆仁王子与绿蝶妹妹尽快成婚吧。有了妻室忆仁王子也就不再形单影只,忆仁王子生活得好,王上也可以安心了!”
“好!爱妃说的有理!”
南宫忆英满意的大笑道。
“不,王上!”
南宫忆仁此时就连呼吸也觉十分艰难,他转头看着云嫣,心痛的目光似乎能滴下血来,云嫣怕彼此胶着的眼神泄露了一切,便索性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南宫忆仁平稳了一下呼吸,尽力使声音从容一些,继续道,
“王上,我在周朝做囚客已有十余年,这些年的客居生活早已令我心如死灰。如今我只想好好陪陪母妃,实在无心于男女情事之上,因此,还请王上收回王旨,恕我不能娶绿蝶为妃。”
南宫忆英还没有说话,樱王妃先不乐意了,冷哼一声道,
“王上就是看在忆仁王子囚居周朝那么久一直清心寡欲,这才急着要给王子娶个王妃啊!哼,心如死灰?王子还是实说了吧,是因为没有看上我妹妹绿蝶,因而才心如死灰吧?”
此时,南宫忆仁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如黑夜一般沉寂,似乎再不会天亮,也永远没有了希望。听了樱王妃的话,南宫忆仁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却忽然在南宫忆英面前跪下,坚决的道,
“王上,南宫忆仁只愿孤身了却此生,终身不娶妻室,请王上收回王旨!”
此言一出,樱王妃和南宫忆英皆是一愣,而云嫣则心头一痛,无法忍受的闭上了眼睛。
既然南宫忆仁已立了誓言,终身不娶妻室,南宫忆英也确实没有再逼迫他的意义了。王旨已下要褒奖他,这便是他要的唯一的褒奖。只要他人在施车国,倒也不怕找不到其他监视控制他的办法。南宫忆英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立誓终身不娶,那本国主就不勉强你了。”
樱王妃听了,气恼的瞪了南宫忆仁一眼,一甩袖子带着奴仆进二进宫殿去了。
南宫忆英看着南宫忆仁和云嫣二人道,
“细作和亲之事就此说定,本国主会立即派人去周朝表明此意,待有消息便可成行,你们要好好准备了!”
说完,南宫忆英转身也进二进宫殿去了。
南宫忆仁和云嫣出了天昭宫,此时,南宫忆仁再也顾不得夜色已深和人多眼杂,不由分说一把拉了云嫣便将她拉去了子含宫。云嫣一路挣扎着却挣脱不掉南宫忆仁的手,一直到了丹杏花园里,南宫忆仁才放开了云嫣。
云嫣揉搓着被他握痛了的手腕,抬眼毫不闪躲的面对着南宫忆仁痛苦失望的双眸。南宫忆仁呼吸急促,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颤声向云嫣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云嫣了解他的心中有多怄,她不忍令他如此痛苦,却又不得不面对他的痛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