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青山绿水在阳光的要挟下伸出慵懒的大手,抺去昨夜辛苦积累的寒珠,为其擦去迷雾中的尘埃,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自一处破屋中醒来,在迷糊中睁开双眼,四周是那么的熟悉,青灰色的石墙,破旧的桌椅,还有一把前不久自隔壁李三家讨来的无盖茶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实不为过,唯一值钱的或许就只剩下床底的那口石瓢。据他爷爷说,这是秦家祖上留下的东西,势必要一代代传下去。
正欲翻身下床的秦小天感觉手中像是握了个什么东西。抬手一看,原来是不久前在祠堂破屋中拾到的黄卷,也没有多想就下意识的将它丢到了石墙一角,揉眼之后,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一行热泪由心起,直把床榻破洞来。
秦小天猛然惊起,一口气从村东跑到村西,再沿着后山的小道朝着村头河边老树狂奔过去,不多时便看到李伯与王婶以及东村钱家的光汉正弯腰抬着什么。
几人合力之下方才将秦肃的遗骸自河中打捞上来,正要回去报信的钱家光汉转头见到站于一旁发愣的秦小天,掩饰不过,又无从说起,只是口中支支吾吾难尽其意。
秦小天自然知道他的爷爷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命归西途,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他爷爷分明是立于禁地洞口而去的,怎么此时落到了河里。
“小天啊,你别难过,王婶会把你当亲儿子看的,你爷爷年纪大了,失足跌水也算是寿终正寝,老天爷不会责罚他的。”王婶家没有孩子,从小就对秦小天十分爱护,在秦小天六年前失了父母后就一直想着收他为养子,却始终找不到借口,此时见秦小天唯一的依靠也没了,便趁机开口,希望秦小天这孩子能心里被感动,答应下来。
村东李伯见秦小天站着不动,两眼空洞无神,吓的忙是拉过一旁的王婶。
“你看出没有,这孩子,只怕是着了邪,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平日里可是最疼秦老的,怎么这时见他爷爷走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个傻子似的,就算是受了惊吓也该哭出来才对,,,”
秦小天听的真切,他哪里是不想哭,与眼下相比,昨晚的情形历历在目,这世上莫非真有鬼魄存在?
“王婶,李伯,你们的好意小天心领了,若是真的心疼小天就帮忙把我爷爷埋在这棵老树下吧。我想爷爷也一定愿意呆在这儿!”秦小天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指着一旁的老槐树,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
钱家光汉与秦小天的年龄相仿,其父钱文凯也算是个文墨书生,这村中孩童读书认字都是拜在他的门下,打小钱文凯的小子光汉就与秦小天是要好的小伙伴,这也是秦小天舍了他爷爷后心里唯一信任的人。
光汉见秦小天悲悯,脸色难看,只是呆呆的望着躺在河岸上的秦肃,眼中泛起一圈涟漪,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他几欲开口,却被自己的哭声塞住了咽喉。秦小天心里一阵感动,爷爷生前算是没有白疼他。
秦小天的木讷在李伯与王婶看来,只怕是着了邪魔,这心咋就比石头还硬呢,连他爷爷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泪,真是白辛苦了。
王婶表面热火,实则心如毒蝎,家中养的黄犬产下一窝小狗崽,旁人见得可爱模样,都想俯身抱上一抱或是摸上一把,哪知歹毒之妇居然将其活活烹饪,熬了一碗崽汤供自己下肚,一个对畜生这般狠毒的妇人,对待别人家的孩子岂会好到哪里去。
秦小天从小就有悲悯苍生的心思,别说吃肉,就是地上一只蚂蚁他都不舍去踩踏,也正因此常被村里人说成是没用的东西。只有他爷爷知道秦小天为何不忍杀生。
六年前的一天下午,秦小天的父亲秦正浩从后山劳作回返,路过村口碎石地,被一块石头绊倒,起身时无意间拾到一枚鸭蛋大小的白色晶体,剔透光亮,外表像石,却又没有石头的坚硬。
在其回来之后,将手中的白色晶体交由秦肃观摩,秦肃年老成精,虽没见识过此为何物,却能大致猜出定是稀世珍宝。这日夜间,村里的居民与往常一样早早就熄灯休息,等着明天一早公鸡打鸣时下地劳作。
由于时逢夏日,秦小天当时才五岁,秦肃又有晚睡的习惯,便带着年幼的秦小天来到河边老槐树下讲故事,待爷孙回去时发现秦小天的爹娘倒在了地上,身上并没有伤痕,脸上也没有痛苦的神情。
秦肃老泪纵横,俯身去摸秦正浩脉搏时发现秦正浩食指下有一个未画完的半圆形符号。细心推敲后得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死定然与白日里拾回的那枚白色晶体有关,若不是自己带着孙儿秦小天出去看星星,此时躺在地上的还有他们二人,秦肃艰难的从地上站起,随后将屋中每一个角落翻了个遍,果真不见那枚白色的晶体石头。
“小天,给你爷爷磕个头吧!也算是尽了孝,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光汉一把将发呆中的秦小天拉至老槐树下静躺着的秦肃面前。
六年前的一幕依旧在十多岁的秦小天脑海中浮动,他虽然无数次问过他爷爷秦肃,是谁杀了他的爹娘,却没有一次得到过正确的答案。直到刚才他的脑海中出现的那个符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杀害他爹娘的与那枚鸭蛋大小的白色石头有关。
“你看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光汉让他给他爷爷磕头,他居然站着一动不动,王婶,以后收养子的事,还是甭提了,即使收了也指不定是个白眼狼。”李伯弯腰捡起丢于草丛里的锄头,开始挖坑,同时叫来了刚巧路过的刘大瓜,请他回去找几个力壮的汉子扛口阎黑铺里的棺材为秦老收殓了遗体。
半神山方圆千里,只有这么一处有人的地方,百年间很少有人踏入。村子里就这么一千多号人,别说死了个人,就算哪家的母猪生了头小驴也会在一个时辰内传的里外皆知。
不多时,在众人的帮助下秦肃就被埋在了河边老树下。按理说人死之后,该由家里的孝子守灵三日,待到第四日方才入土,但秦老的死并非正常死亡,为了避讳神灵发怒,村里的人这才草草的将秦肃给埋了。
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秦天就这么的静静的站着,也不哭泣,直到第二日的清晨,他陡然想到了什么,发了疯似的朝着自家石屋里跑去。
对于一个成人年来说,十里的山路也要走上一阵,但秦小天几乎是没有停下,与来时一样脸上露出与他这个年龄不符的坚毅。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去,是因为想到了那日在祠堂拾到的黄卷,听他爷爷生前所说,很可能这部黄卷就是各大仙门抢夺的东西。
如今自己无依无靠,想要活下去,已经不易。父母被害凶手一直逍遥法外,若是能修成天下武学进入修门潜心修炼,报仇岂不有了一丝希望。
秦小天捏紧拳头,心中越发的刚毅。
村里人在得知秦老跌水溺亡后都为瘦弱的秦小天感到难过,除了王婶的执着外,还有东村的刘妈一边挎着竹篮,一边怀中抱了只下蛋母鸡立于石屋前左右眺望。
“孩子,,,别难过,往后就与刘妈相依为命吧!”见秦小天从村头跑来,刘妈大老远的就冲着魂不守身的秦小天喊道,同时抖弄了一下左手的竹篮,里面放着是秦小天最喜欢吃的谷饼。
蹲于自家门前石磨上的李三见刘妈怀中抱着的母鸡,两眼有些发直,随后冷哼一声。“当心把你给克了,,,先是他爹娘,然后是秦老鬼,,,你还想做第三个不成。”
李三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形态丑陋,身有残疾,左脚天生肥大,右脚如同婴儿手臂粗细,孤身一人一直未娶,靠压坟盗墓为生,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村里面没人喜欢与他搭话。
好几次他说的话都应验了,村里的人对他是敬而远之,都不愿攀上这么一个扫把星,俗话说的好,最毒妇人心,可比之妇人还毒的是李三白日里说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万一说准了,就又成了李三炫耀的资本。
李三上下打量着躲闪不急的刘妈。
“昨晚上你家男人是不是半夜起床后一直没睡着?是不是听到西屋有怪叫声?”与平日里一样,李三再一次语出惊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李三,刘妈可没招惹你,你可别给刘妈下咒啊!”刘妈颤抖着双手将怀中的下蛋母鸡塞到李三怀里,此人虽是疯言疯语却很多时候都被他给说准了,所以刘妈听后立马回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难不成这秦小天真是个克星?先是他爹娘,而后是秦老爹,接下来的会是她?
想到这儿,刘妈浑身一个哆嗦,脸上也泛起了为难,这该如何是好。
“把我李三当什么人了,没吃过鸡蛋还没见过鸡毛。既然拿这快死的病鸡来搪塞我,我可告诉你,若是没有我李三自毁道行压了村头的白毛妖怪,咱这村上岂能有如今这般好的日子。”李三一手叉腰,一手捏拳翘起母指直顶自己的鼻头,表情极为傲慢,好似从他嘴里说出的都是真的。
说话间,猛然从石磨上跃起,双脚着地后,悠散的提着那只被他揉搓的险些闪了骨架的老母鸡,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家灶头所在的西屋走去。
刘妈心里一阵抽搐。“这可怎么办,莫非小天这孩子真是颗灾星,,,哎呀,,,你说我没事着了什么道,大老远跑来造什么孽呢!”眼看秦小天就要冲到自己面前,心里一狠,丢下竹篮拔腿就跑,可没跑几步,既然被远处飞来的黄豆给砸中了脑门,哎呦一声,跌到田间的水渠里,死了。
正在屋中拔毛的李三听到响声,冲出门外,见到四脚朝天的刘妈,即有惊讶又显几分得意。“我说什么来着,,,这下后悔也来不急啰!”
摇头晃脑,说不出的得意,正欲上前去捡散落一地的谷饼,却突然听到村中小儿的喊叫,“不好啦,刘妈被秦小天给克死啦,李*神机妙算,句句玄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