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唯一不明白的便是自己的女儿,而在交谈过后,也明白许多,就算他不能确定是否可把沈寒交给慕容璟,可在这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做了些事了。
“老臣见过四王爷。”沈修躬身行礼,尊敬之至。
慕容璟不顾涌上的咳意,慌忙扶起沈修,请到上座,“咳咳......大将军来我府上何须多礼?”
“礼数总归是该有的。”沈修少了分亲和,剑眉鹰目大将军的风范尽显,沉吟少顷,郑重说道,“四王爷,实不相瞒,沈修此番前来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寒儿。”
“寒儿怎么了?”慕容璟剔透之心,可纵观朝廷,偏偏观不了沈寒的心底,一听沈寒之事,便急火攻心,咳了起来。
沈修看在眼里,心下有多了几分保障,待一切安定,他将自己所托说了出来。
“如今我的处境想必四王爷都能看的出来,可寒儿的脾性固执的很,她不肯放下我不管,一心与我共进退,可我沈修伴黄沙战场多年,不求于人,不牵挂于你,最难舍的便是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铮铮铁骨的汉子也有柔情的时候,慕容璟心中感动,也明白了沈修的来意,浅浅一笑,温柔融化东风的嘴角上扬,轻吐几字便足以安慰沈修之心,“无论发生何事,我定会保寒儿无事。”
“有四王爷这句话,老臣便放心了。”沈修总算卸下心中包袱,剑眉舒展,微微笑道。
“寒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些都是应该的。”慕容璟喝下了口热茶,抚平胸口渐涌的咳意,“大将军不必如此悲观,他的羽翼尚且不够丰满......”
慕容璟欲言又止,由始至终他才是最会明哲保身的一人,沈修自是知道慕容璟的为人,也不多说,便主动告辞。
不多作挽留,慕容璟手指轻敲木桌边缘,苦笑浮出:寒儿,若是我保不住你爹,你会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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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一场阴谋正在蔓延。
“皇兄,琦玥有事禀报。”慕容柳月闯入御书房,不行任何礼节,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时,沈烟儿才跟在后面赶来,嘴角喊着,“娘,别去。”
可看到慕容峥坐在主位之上,便立刻见礼,跪了下来。
慕容峥此时正在与慕容澈探讨着边陲之事,突然被打断,龙颜上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何事如此慌张?”剑眉上挑,大有听不到大事不饶慕容柳月之势。
“皇.....”慕容柳月刚想开口,却被沈烟儿硬生生的打断了。
“娘。”
慕容峥见状,更加好奇起来,摆了摆手,道:“芸烟,让你娘说。”
慕容柳月瞥了沈烟儿一眼,未语泪先流,煞是惹人痛心。
“皇兄,沈修,沈修......”说着说着,慕容柳月便哽咽着,出不了声。
慕容峥更加不耐烦了,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抬高声音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沈修他休了琦玥啊。”慕容柳月屏住一口气说完,而沈烟儿则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什么?”转瞬间,慕容峥怒火冲天,洒了一地佛珠,清脆落地声象征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浩劫,“他竟然休了你!?”
慕容柳月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不乏惹人怜悯之姿,嘴里不停的喊着“求皇兄为我做主”。
慕容澈跪在一旁,安慰着自己可怜的姑母,不停的向皇上求情,为谁求情,自然是——沈修,而沈烟儿做完了自己的戏,跟在一旁抽泣着,做出一番被父抛弃的孤女之色。
“皇兄,沈修他不顾皇恩浩荡,硬是为了那沈寒休了我,这口气,皇兄叫我如何能咽?”痛呼之声绵延不绝,慕容柳月的丹凤眼如开了水的龙头,流出的眼泪作势要淹了慕容峥,而她手中的休书被紧抓在手里,变了形状。
“父皇,沈修虽是有罪,可他毕竟是护国将军,也曾为我慕容立下过汗马功劳。”慕容澈一见慕容柳月之势,便知晓如何去配合,一脸的真诚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慕容峥此时脸色铁青,怒发冲冠,恨不得杀人泄愤,皇家的颜面岂能容别人随意践踏,当他这个皇上死了吗?公主下嫁于武将本就是他沈修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竟敢休了公主,使慕容家颜面尽失,他的命只怕是不想要了吧!
请战离渊,大胜而归,得了天下之民心,又想踏平凌寒,甚至休了慕容王朝第一公主,这般谋权藐视皇家之心,实属可诛啊!看着皇妹被休回宫,慕容峥再也忍不下去了,不杀沈修,难以立威啊。
“琦玥,你放心,皇兄定会为你出气,蔑视皇家威严的人,怎可留他?”
“父皇三思啊。”“皇舅三思啊。”
慕容澈与沈烟儿一同惊呼,身体跪的笔直,眼睛瞪得如铜陵般大小,写满了不可置信。
慕容峥看向二人,眼中之气不减,凝眉拂袖道:“三思?哼,要朕如何对一个犯下这般罪行的人三思!?”
慕容澈一派难过痛心,沈烟儿则是又跌坐在了地上。
“琦玥谢皇兄。”恭敬的叩首,慕容柳月嘴角藏了一丝冷笑。
慕容澈与沈烟儿一同扶着哭得快晕过去的慕容柳月出了御书房,还未走远便卸下了沉重悲痛的颜色,此时有一种报仇的快感蔓延在三人中间。
“姑母这招棋留到现在,真是难为姑母受了这般的气。”假惺惺的安慰,其实收益最大的便是他慕容澈,可这会哪敢显露半分。
慕容柳月方才演戏过于卖力,哭得脸都僵了,扯开了嘴角,笑容诡异的吓人,“若不是为了等你被放出来,我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一个顺水人情就这样卖了出去,慕容柳月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其实除此原因之外,她也有自己的打算,那时沈修从离渊赶回便一气之下休了她,若是在沈修凯旋之时向慕容峥说出此事,必不会使沈修死在慕容峥手里,毕竟一国之君要顾及着百姓之意,所以她先借口回娘家在宫中等待时机,而现在正是好机会。
“姑母此番为澈儿着想,澈儿没齿难忘。”说是如此,可慕容澈此时的脸上哪有半分感激之情,只是低着头,看不真切罢了。
“你做的很好,这样皇兄不会再以为你心胸狭隘了,倒是认为你真的改过自新了。”嘲讽之意明显,丹凤眼流露出让慕容澈厌烦之色。
可他偏偏不能发作,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道理,慕容澈还是明白的。
“姑母教导有方。”虚假的奉承,偏偏许多人适用,譬如慕容澈摸准了慕容柳月便是那喜欢被拍马屁之人。
一直忐忑不安的沈烟儿在众人沉默后弱弱的出声:“娘,这样做,爹真的会死吗?”
“闭嘴,他不是你爹,自从他赶我们出将军府,他就不再是你爹,以后不要叫他。”
慕容柳月对着沈烟儿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吓得沈烟儿小脸瞬间惨白,不敢再多言半句。
慕容峥拿着被慕容柳月揉烂了的休书思索了许久,连赵光誉在房里添香的不曾察觉。
“皇上,茶凉了,老奴为您换一盏。”赵光誉的声音打破了慕容峥失神。
落空的视线被拉回书桌之上,慕容峥疲惫的垮了下来。
“琦玥的心思真是越来越缜密了,连那嚣张的个性也比当年好了许多啊。”
这才是慕容峥最担心的地方,对于这事他虽然有气,可总不至于真的失去了理智,那些自是要做给别人看的。
“老奴也发现公主当真变了许多呢!”敷衍的应付,只要对着皇上的心,赵光誉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这休书的用处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琦玥的这招棋怕是不杀沈修不罢休啊。”慕容峥嘲笑的瞥了眼朱红色的“休书”二字,转而对赵光誉说道:“将消息尽快放到宫外大臣们的耳朵里,要演戏,不演到底怎能算呢!”
“是。”赵光誉应道,可困惑在眼中蔓延,忍不住问道:“可皇上难道不想除去沈修吗?”
慕容峥并未生气,他唯一能倾吐之人,便是眼前这跟了他几十载的太监。
“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又毫无篡位之心,为何要除去他?”慕容峥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赵光誉头上的疑云更甚,果然伴君如伴虎,圣意当真难测啊。
“再忠心之人也难保他将来不会变节,除去他是早晚之事,只是不是现在。”慕容峥一笑补充道,他喜欢看到别人猜不中他心思的样子。
仿佛这样他的布局就越来越高超了,可他却忘了一点——宦官之势,不能不防。
赵光誉转身离去,慕容峥执起茶盏细细的品尝,香茗便是他万般享受中的一种奢华。
慕容峥在他人眼中是昏君,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是不是,是,又何妨?不是,又怎样?
自他登上帝位以来,心就已经空了,权势、地位、女人,普天之下,谁能与他相比?可人的贪欲是无限扩张的,而且是无穷无尽的,他慕容峥也不例外,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的同时,也顾忌他人,比如:慕容璟、慕容澈、沈修。
而他要做的,就是要平衡所有人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