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洛水映得红透了半边儿，十几艘船全都停靠在岸边，这里是川城数十里外的荒地，渡口还在更下边。洛灵芝等人被迫停留的这地方当真可以说得上是荒郊野外了，空旷的郊野只有极目望去才能看到远方亮起的几盏灯火。
“甲板上太拥挤，这些人基本都受了伤，得尽快进城，我们的药材没那么多，外伤的药倒是都有，就是他们在洛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或多或少都染了风寒。”
洛灵芝看过就上来的人后，又把白无澜、顾怀义等人叫过来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岸边的数万具尸体必须尽快处理，这样堆积着不管，早晚得发生疫病。”
“全部填埋是来不及了。”
白无澜淡淡的说了句。
顾怀义立即抬头看他，心里隐约有不好的感觉，沉声道：“白大人准备怎么做？”
洛灵芝心里倒是感觉到白无澜只怕是和自己一个想法。
“烧了。”
白无澜很冷静地说道。
顾怀义则是瞪大了眼睛，立即反对，“这些人本就无辜受害，如何还能将尸体给烧了，让他们尸骨无存，这岂不是有违天和！”
洛丞相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话，但眼神却看着白无澜。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白无澜也不慌不忙，沉声道：“天和是什么？这么个世道，能让生者安稳度日便是大德。至于已经死去的人，我们根本没办法尽善尽美。若是时间充裕，我不介意大家耗上十天半个月在这里挖出坟坑将死者埋进去入土为安，但洛水仍旧在涨，不说十日只怕三五日就会将这块地方淹没，到时候这些尸体又会卷入湖水里，污染江河。先前淮河的悲剧你们都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顾怀义眼睛都红了。
他如何不知道淮河的惨剧，几十万人染上疫病，最后全部被屠戮殆尽。
“好，我同意。”
顾怀义艰涩地说道。
洛灵芝立即道：“我和白无澜的想法是一样的。刚刚大宝和我说川城这块地方就像个吃饭的碗，四周高，中间低，如果洛水继续上涨，而且这基本已经能确定的，到时候水位线漫过了堤坝，川城里几十万人只怕就成了碗里的沉尸。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处理河岸的尸体，最后今晚就能继续南下，找到渡口进入川城，在洛水蔓延到无法控制之前将河道疏通，把洛水里的洪水引流出去。”
“没错，此事必须要快！”
白无澜点头，“到时候直接找川城太守要舆图，先了解四周水域分布情况，最好能找个有治水经验的主事，就是历来都是由一城之地的最高官员协同管理，若真出问题朝廷再下派水部官员下来治理。”
“我去朝廷要人。”
顾怀义立即站了起来，“若是我说不上话还能找大理寺卿。”
“没用。”
白无澜直接摇头，“现在这个情况朝廷根本就指望不上，更何况谢家先前因为淮河的事情被推出来当替罪羊，水部剩下的人也没几个有真才实干的，我们估计只能自力更生，就是如此一来没有专业人士只怕会进度缓慢。”
她倒是有水系异能，之后应该可以帮上忙。
洛灵芝见大家都商量的差不多，剩下的事情也只有到了川城再说，于是道：“现在分批行动，凌清，你多找些干燥的木柴，船舱里还有好几桶油，先让人泼在尸体上，到时候烧起来方便点。”
白凌清立即点头，连忙带人去找木柴。
“顾怀义，到了川城，你和无澜负责联系川城太守，务必要让他明白事态的紧急，必须全部听我们的。若是他不听话或者在这中间弄些什么幺蛾子，你们得把人控制住，我可不想到时候忙活半天，因为他们这些人功亏一篑。”
顾怀义沉思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威胁和他一样的朝廷官员的事情他还是头会做。
洛灵芝吩咐完事情，看了看所有人，沉声道：“我洛灵芝做这些是为了救危在旦夕的川城百姓，也是为了已经遭难的洛水两岸黎民，我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求问心无愧。各位跟着我做这些事，说不得没什么利益反倒被朝廷的人记恨，有谁不愿意的现在就能走，我洛灵芝绝不阻拦。但留下来的人就必须听我的命令行事，别的或许没有，但一日三餐些许银子我还是能给大家的，并且保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护住大家。”
洛灵芝说完，环视一圈，继续道：“现在，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过了这会儿，就别再给我找各种借口推辞。”
白无澜第一个站起来，“之前在甲板上已经说清楚了，今日无澜就跟着洛娘子你好好管管这洛水洪灾的事情，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无澜保证淮南王府的人必定听从洛娘子你的安排。”
“好，之后还要多辛苦我们的智囊呀！”
洛灵芝立即笑了。
白无澜眨了眨眼，“洛娘子光是口头上的道谢是不是少了点，我前些日子从大宝那里喝到了带着蜜桃香味的上好茶水，可否匀点给无澜。”
还没做事就要好处，不愧是狐狸本狐！
“明天就给你准备上。”
不就是加灵泉水熬点桃子酱，她给就是了。
白无澜心满意足地退下去了，那茶水好喝还是其次，关键是喝了之后就算是彻夜处理公文杂务也不像之前那样精神萎靡，绝对不是凡品。现在有机会的话，他自然要向这洛娘子多讨要点。
果然，跟着洛娘子呀，就是神清气爽。
当然了，世子殿下能醒过来的话就再好不过。
白无澜已经表态了，顾怀义自然没有别的意见，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的洛灵芝，温声道：“只要不违背原则，我都听洛姑娘你的。”
这话怎么怪怪的。
倒不是说着顾怀义存了歹心，就是这语气怎么听着和他平时对别人说话完全不一样，让洛灵芝忍不住想起这家伙先前独自去京都报信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莫非这家伙还在别扭她洛灵芝之前对他又搂又抱的举动？
可那不是情况特殊……
洛灵芝眨了眨眼，看着顾怀义比先前消瘦许多的身子皱了皱眉，“那些补品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喝，可别浪费了我的钱。”
顾怀义温柔地笑了，“记着，断不会让洛姑娘你的银子白费。”
“那还差不多，身子好好养着，还得给我干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