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生救我钟家。”
钟沫跪拜在地,说着恳请的词句,却用着好像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的平淡语气。但她不知道这对于风尘来说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去年,风尘只不过是个游走在异地的孤单旅人,在没有觉醒灵晖的时候,还时刻要担心着自己会不会随时嗝屁。
即便成为西院院长,也只不过浑浑噩噩度日而已,虽然偶尔也会倚仗自己现今的身份背景臭屁一下,还依靠这种地位能和更多优秀且有权势的人平起平坐,可在他内心当中从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置,更遑论今天竟然可以讨论一个千年世家的生死,还有希望成为某种暗中的助力。
风尘觉得这着实有些搞笑,于是自嘲的笑了笑,无奈的摇着头说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不过来到这一世运气突然变好了而已,哪有资格和实力奢望去解决六大家的危机。以你们家的深厚底蕴,如果都无法度过难关,我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空有些不要脸的小聪明,能顶什么用。”
钟沫没有起身,强扭着说,“先生,我明白的,就像钟家能够屹立至今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努力,那么想要解决这样的问题,同样并非一个人的支撑,但是有一件事先生一定能够做到。”
风尘不解,“说来听听。”
钟沫回答:“请先生邀白阅微掌案出寮救治我父亲,并且前往回合森林确认我母亲的下落。”
风尘听完后有些好奇,“前一条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白行简现在不在无极寮,按他们兄妹的性格,白阅微肯定不会随意离开的。就算她愿意,司命们也未必同意。至于后一条,鸿雁馆派了人,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还会觉得我去更管用?”
钟沫坦然相告,“其他人我不放心,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不管对方是谁,敢这样动手的,不可能没做其他准备,我曾听说,先生当初在回合森林结识嘲风并且能够交流,所以我相信先生可以胜任。至于阅微掌案……”
钟沫边说着边漏出了失望的神情,风尘想了想,安慰道,“虽然白阅微来不了,但我应该可以试试。”
“当真?”
风尘点点头,但也没有解释,他知道钟沫显然以为自己在安慰她。
“明天试试就知道,不过回合森林我就去年呆过几天,现在去都不认识路,而且嘲风可是圣兽,我当初就是误打误撞,别说让它帮忙了,能不能找到它都是个问题。不过你这思路确实挺天马行空的,如果前面这些条件都能达成,在回合森林里依靠嘲风找到几个人,还真是比较容易的事。”
钟沫又燃起了希望,“先生同意了?”
风尘回答:“不然还能怎么办?好歹也让你端茶倒水的伺候了几个月,总要还些人情。”
稍晚些,风尘送走了钟沫,合计着未来几天的安排,他明白钟沫的用意,无论是钟氿渊苏醒,还是钟家母子安然归来,只要能够保证一样,就可以让那些蠢蠢欲动
的人继续隐回暗中,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并不觉得轻松,这种情况他们可以想到,对方自然也能想到,处心积虑压抑了这么久,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扭转过来吗?
翌日,
风尘找到谢清浊,问他介不介意让刘启带上自己,全当顺路。这种要求让谢清浊十分的意外,欲言又止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劝阻的建议,就这样应了风尘的安排。
先搞定了旅游向导,为了争取时间,风尘便再次来到了钟家老宅。
钟沫大概是怕他又受到阻拦,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只是出乎意料的,这次并没有被驱逐在外。在钟沫的带领下,风尘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钟氿渊的书房。
房间内依然是老样子,只不过温度更低了一些,整个床榻都被外溢的灵晖冻结,围着床铺落满了冰霜,能够靠近的距离比昨天更远了。
风尘看到这幅景象,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会这样?”
钟沫回答,“早晨就是这个样子,家里人说从刚发现父亲昏迷开始,灵晖的外溢就越来越严重。”
风尘稍加试探,发现钟氿渊周遭的空气极为寒冷,手指触及便结满了霜层,就连端过来的茶水都会被瞬间冻凝。
“掌印是什么境界?”
“髓海境。”钟沫回答。
钱婆婆在一旁听后,嘴唇稍微动了一下,但却没有说什么,面色漏出些犹豫,这种模样让风尘尽收眼里,于是风尘转身问道:“婆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钱婆婆思虑良久才如实交代,“掌印在上个月刚刚突破髓海境,现在已经是知元初境,境界刚刚稳固。”
钟沫惊讶,“什么?破镜这种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钟氿渊为什么这样做,包括为什么连又得一子的事情同样瞒着钟沫。
这种高深境界也让风尘为之呆愣,知元境已经是五境之巅,难道真的有办法对这样的人物下暗手吗?这让风尘多少有些怀疑,钟氿渊是被他人陷害的判断。
放眼整个永尽大陆,知元境足以震慑一方,虽然风尘没有去了解过到底有多少知元境的强者,但他也能明白这种境界的稀有。
告知钟沫屏退了左右,甚至就连钱婆婆和钟沫本人都被风尘请了出去,他们自然不会担心风尘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对钟氿渊下毒手,但心中的好奇实在难熬。
没有了外人的旁观,风尘得以放手施伟,瞬之力本就是一切热量的源泉,仿佛能够冻结所有的空气,在风尘的灵晖面前变的不堪一击,随意便走到钟氿渊的身旁坐了下来,能够触碰到钟氿渊的身躯。
在反复试探之下,风尘越发肯定了先前的推断,这种现象也让他吃惊不已,看来不只是床榻被褥,周遭空气里的水分。现在就连钟氿渊自己的身体都被禁锢,不但冰冷而且僵硬,就像在触摸一坨冰块,感受不到生机。
这与风尘先前所想如出一辙,
钟氿渊灵晖散溢,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疯狂作用着周遭的一切,甚至是他自己。且不管是不是有人陷害,最起码的根源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如此看来,想要让钟氿渊苏醒,先得解决末法灵晖冰之力的作用。
风尘对医药学一窍不通,但是先后几次的诡异经历,加之最初杏坛对他百无禁忌的教育方式,让他对灵晖的了解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偏门理念。
真让他除根治本他做不到,但是想抵消掉冰之力的灵晖就成为了不二人选。左右围着钟氿渊转了半天,风尘决定试上一试,于是静静坐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释放灵晖,慢慢的与钟氿渊散乱的力量接触。
并没有预想中的躁动和对抗,瞬之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融入冰凌之中,像清风拂过花草,润进树林,像湖水荡漾涟漪,悄悄蔓延,悄悄平息。
木质的床榻逐渐恢复了清明,冻实的被褥又复苏了柔软。
起先狂暴澎湃舞动于空气中的冰之力,也开始了孤独的消融,不复再见。
一切顺利的超出了风尘的想象,本以为知元境的灵晖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只是好在脱离了钟氿渊的束缚,灵晖也变的温和随性,并不在乎来人是谁,又想要做什么,只是唯唯诺诺仅供驱使。
这样慢慢过了许久,风尘用瞬之力消解了所有末法灵晖带来的寒意,融化了所有的冰凌,直到听见一声轻微的喘气,他才睁开眼睛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静静等待着。
轻缓的呼吸逐渐稳定,还残留的些许散溢的灵晖也在这一吐一纳之间回到了钟氿渊的身体之中。
“啊哈!!!看来我从医之一道还特么挺有天分,回去找姓白那丫头,问问要不要请我去当无极寮客座教授。哈哈哈。”
随着风尘的自我陶醉,钟氿渊终于睁开了眼睛,听着无稽的语句,悠悠醒来。
“掌印,这次您可又欠我一份好大的人情,就别像上次那么小气啦,直接给钱就行。可千万别把我看的太清高,我这人实在的很。”
风尘嬉笑着向钟氿渊凑了过去,钟氿渊的眼神也不再模糊,恢复了少许精气。
只是风尘一望之下,心底顿时一阵寒意,仿佛刚刚消弭的末法冰之力灵晖重又升腾而起,比之先前更加暴戾,连空气都要冻结,如坠冰窟。
只因为对视之下,风尘从钟家掌印的眼中看不见一点从前的随和,只剩下戾气,那冰冷至极的瞳孔宛若飙射而来的寒光,击的人透体冰凉,心血凝滞。
凡人眼中,可曾见过冷血猛兽的瞳仁?目光之内,入眼皆是死物,连成为猎物的资格都没有。
“风尘???”
许是过于虚弱,钟氿渊的声音犹如来自九幽之下,低沉稳重,配上这等口气,更让风尘心中冷厉惊诧。就在这一刹那,遥遥一望之间,风尘脑中炸响通天霹雳,某种可能悄然浮现,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叹了声,“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