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尔部风声鹤唳。
前些日子,草原上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他们行踪神秘,身影飘忽不定,时而露头,时而消失不见,闹得人心惶惶的。不过还好,他们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各方人马虽然剑拔弩张,虎视眈眈的对峙着,可是谁也没有先出手的意思。慢慢的,火药味也就散去了,大家还是像从前一样过日子,好像草原上除了多了一些人以外,并没有任何区别。
没过几天,草原上突然多了一些尸体,那些尸体身上剑痕密布,血污遍地,看起来死状极为恐怕。
草原上一时间人心惶惶。
因为死的人除了大雍人以外,还有瓦那人。
双方相互猜忌。
瓦那人觉得周心淼和慕容彻存心不良,想用大雍人清洗达达尔部,把这里变成大雍的附属品,而大雍人觉得周心淼不守信用,大概是怕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杀人灭口。
周心淼知道了这一切后,顿时头如斗大。
她把桑格尔骂了不下一万遍。
好好的事情交给她去做,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她不是信心满满的说自己能处理好吗?还说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后,会派人来通知她一声,怎么她什么知道也没接到,结果却死了那么多人?最可恨的是所有人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这个桑格尔,她是存心看我出丑!”周心淼想到上次桑格尔提起慕容彻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
一个奴隶生的孽种,也妄想坐上王妃这位,真是好不要脸。
周心淼摔碎了两个茶杯,又打翻了一个花觚,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常年近身服侍她的侍女默默的打扫了一番,又给周心淼沏了茶来。
周心淼喝不惯马奶茶,也不喜欢喝酥油茶,便花钱从商队那里换来了上好的茶叶用,茶叶在这儿有市无价,比金子还贵。
抿了两口清茶,周心淼的怒气也渐渐消了。
事到如今,发脾气也是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想个补救的办法。
那些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人,本来是无害的,结果被桑格尔这么一搅和,顿时变成了她眼前最大的危机。
这可如何是好?
周心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有用的章程来。
她沉吟一番,便对侍女道:“你去派个人,把李二公子寻来。”
侍女眼中有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
周心淼就看了她一眼。
侍女会意,连忙恭敬道:“奴婢立刻派人去请。”她转身出了帐子,找了可靠的哨卫来,让人快马去请李二公子。
她转身进了屋。
周心淼头痛欲裂,又道:“派人把王子找回来。”
侍女为难,低头没动。
周心淼咬牙切齿道:“这达达尔名义上还是他在主持,他要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到什么时候?”李二公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外男,周心淼自幼承庭训,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舍脸面的事情。
侍女不敢怠慢,忙道:“奴婢亲自去找。”
她转身带上人,把慕容彻常去的几个帐子都找遍了,也没能找到人。侍女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王子荒唐,也不知是受了哪个狐 媚 子的蛊惑,见天的带人往外跑,早有风言风语传过来,说他带着好几名婢妾在外头胡来,野 合。
现在看来传言非虚啊!
侍女暗恼,可一想起周心淼的吩咐,便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下去。
大概又找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及膝深的草丛那儿发现了端倪。
侍女派了个小厮去寻,结果人没寻回来,却只带回一句话来。
侍女听了之后,脸色发青,却也毫无办法,只好带着那句话回去复命了。
李二公子还没来,周心淼的营帐内炭火噼啪作响。
侍女垂头丧气道:“王妃,找到王子了,只是……”王子左拥右抱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打算回来。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
周心淼却听明白了。
“你没跟他说事关重大?”
侍女硬着头皮道:“说了,只是王子说,事权从宜,如今在这儿,不比在大雍,没,没那些个腐朽的规矩,让您……”
周心淼勃然大怒,挥手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了。
侍女从没见周心淼这样失态过。周心淼的自制力很好,不管遇到多么揪心的事儿,都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最近几回,她是越来越藏不住情绪了,再这样下去……
侍女不敢细想,连忙道:“王妃息怒,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周心淼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个泼妇。
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爱她,她只想让他做一个风光体面的男人,哪怕什么事都不管,但至少分得开轻重缓急,大事面前,能像个男人一样!
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周心淼觉得,自己的心恐怕都已经死了。
她想做个让人敬仰的女人有什么错,为什么老天爷要派给自己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离开慕容景,那么现在的她应该是壑亲王妃了吧?诰命加身,一品大妇……
周心淼以前觉得,她从不会为了过去的事情后悔,可是现在,她突然后悔得不得了。
侍女见她一脸灰败的样子,连忙道:“王妃,李二公子就快到了,您快梳洗梳洗吧。”这个样子,可怎么见人啊。
周心淼闭上了眼,潸然泪下。
李慕到时,周心淼已经重新梳洗打扮过了,她脸上细细的盖了一层粉,可是却丝毫掩饰不住憔悴之色,眼底的疲惫也表露无遗,她刚刚哭过,眼珠通红通红的。
李慕假装没看到,目不斜视的向她抱拳见了礼。
周心淼连忙示意他坐下,还吩咐侍女给李慕上茶。
李慕喝了一口茶,不由得道,“还是王妃这里有好东西,这云锋金尖,我可有些日子没喝到了。”
周心淼笑道:“这算什么事,我这里还有一些,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让人包好,公子带回去喝就是了。”说完还示意侍女去把剩下的茶叶给李慕包起来。
李慕笑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周心淼笑笑,又问起李慕的衣食住行来,生怕他住得不舒心,吃得不习惯,一副很替人着想的样子。她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嫁到庆安王府几年也算是开了眼界,那茶叶虽贵,却也是死物,在周心淼眼里根本不值什么。
李慕肯接受,证明在一定程度上,他认可了自己的拉拢,这是一种态度。
两人寒暄一番,说起了正事。
“先生,我请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李慕连忙欠了欠身,“王妃尽管开口就是,只要是在下能力所及的,一定帮王妃排忧。”
周心淼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便把眼下棘手的事儿跟李慕学了一遍。
“先生,那桑格尔私自做了这种事情,把我的后路全堵死了,现在双方人马是争论不休,把错处都安到了我的头上,我是进退两难啊。”周心淼惆怅的叹了一声,才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只怕没办法跟公子这样的能人相比,只能请公子出山帮我一把了。”
她把话说得这样谦卑,谁还能拒绝?
况且李慕本身也没想拒绝她!
这不正是取得她信任的最好时机吗?
李慕想了想,才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王妃没想到,不过是被眼前的迷雾困惑住了。”
周心淼大为疑惑,“依公子的意思……”
“不过就是一种 种 族冲突罢了,瓦那人觉得您是大雍人,怕您有私心,大雍人觉得您一心袒护瓦那人,心有偏私。这种事情不怕明目张胆,就怕偷偷摸摸。”李慕端起茶碗来,轻轻吹去上头的浮叶,轻轻喝了一口,眼睛却一刻没闲着,盯着周心淼的表情看。
东李西周,南楚北齐。
大雍四大家,做为大雍经济的中流砥柱,关系网错宗复杂,难免会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打些交道。
周心淼小的时候,两个人曾经见过一面,后来她年纪渐长,她祖父又对她寄予厚望,渐渐的便把她束在内宅之中,专研大妇之道,自此他二人就再也没见过。
那时周心淼才六岁,应该不会记得他了吧?
李慕神色坦然,把茶杯轻轻的放在了条案上。
周心淼迟疑了片刻,才道:“公子的意思是?”
李慕笑笑,“那些人从大雍来,多半应该是靠赏金过活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干,比起在外面刀风血雨,风雨飘摇的过日子,能在一处地方稳定落脚,过相当安稳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和天上掉馅饼差不好的好事。王妃何不派个人去说和,把人都招揽到自己手下来?这样一来,您的人手也充裕些,眼下的危机自然也能迎刃而解。都是自己人了,哪里还会争,只要待遇都是一样的。”
周心淼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出来,便迟疑的问道:“这样好吗?”
李慕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想,果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她那样聪慧,有见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