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回了畅晓园。
满院子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滔天怒气,下人们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已经濒临发狂边缘的主子。
如意从没见过秦黛心这样,表面上明明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来,可只要一靠近她,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寒冷!
秦黛心心烦意乱,把一屋子人都撵了出去。
满屋子丫头如临大赦,全都垂头走了出去,直到出了上房,才发现自己后背,手心里全是汗,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
如意不敢远走,只得站在门外听着,怕万一人不在近前,听不到秦黛心的吩咐,那就遭了。
玲子也沉默的站在她身旁,有心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小姐去了一趟春晖园,整个人就变成煞神了?想了想,究是没有问出口,老老实实的立在一旁,等着。
屋里秦黛心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她站在窗子前,手里不断的摆弄着窗台上摆着的一小盆茉莉花,心里却不住的想着昆雅六公主的事儿。
这算是飞来横祸了吧?皇帝又没过生子,又没得儿子,太后也没过寿辰,好好的,你不在昆雅待着,跑到大雍来朝什么圣!
好吧,姑且算你对天朝一片赤诚,挑了个时间来朝圣,可你干嘛没事儿闲得要和亲?和亲就和亲吧!怎么皇上没看上你,却把你甩给了慕容景了呢?
绝没这么简单。
秦黛心多少听慕容景说过他那个哥哥,最是腹黑不过的一个人,脑子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他身处高位,想得难免多了些,可你不算计那些边境小国,不去算计那些王公大臣,你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了我一个小小穿越女的头上……
实在忍无可忍。
可你不忍又能怎么样?
秦黛心忍不住问自己,这天下是皇权者的天下,封建等级制度森严,自己一个小小商人之女,就好像地上的尘埃那般,如果不是她有保命的手段,只怕随便一个七品的小官随便给她安一个罪名,她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论出身地位,自己就是那地上最平平无奇的蚂蚁,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捻死她,难怪连秦子赢也说她是痴心妄想!
怎么办?难道让她拿着刀去跟昆雅六公主拼命吗?
呵呵~
秦黛心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慌张以后,此时她已经镇定了下来。
认定他那天起,她就知道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她知道各方面的阻力会向潮水一样朝她涌来,她会被各种质疑,嘲笑和讽刺包围,要面对种种意想不到的状况,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去得到认同,甚至到最后可能会付出昂贵的代价……
她知道这一切,却没有退缩,是因为她心里真正装着一个人,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爱。
既是爱,便要相信。
慕容景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相反打他主意的人,最后的下场通常都会很惨,他是大雍朝的王爷,对高位者的哥哥称臣,可他同时也是炎黄的掌权人,他能力的极限让人无法想像,这样的人会轻易屈服吗?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不能勉强他,别说是皇上赐婚,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作不了他的主。
秦黛心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真的同意了皇上的赐婚,那这个人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是她着相了。
窗台上的茉莉花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原本枝叶盛茂,花香浓烈的花儿此刻已经成了光杆司令,枝叶散落得到处都是,花瓣被揪得七零八落的,枝头空空如野,哪里还看得出原来的样子。
秦黛心苦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干这种事情了?还好她没动手摔东西,不然自己又跟以前的秦三小姐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区别也挺大的。秦黛心自我安慰了一番,终是消散了一腔的怒火,让丫头们进来打扫了。
畅晓园里所有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再说春晖园里,秦子赢坐立难安,与秦黛心谈过以后,他更加焦躁不安了起来,心里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吓唬自己,实在是这种心慌和焦躁是以往没有过的。
秦子赢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知道,问题全都在他的胞妹身上,秦黛心和睿亲王的关系就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宝剑,随时随地可能要了秦府众人的命!秦子赢想到这里,又觉得秦黛心太自私,竟然为了儿女私情,置一家人的性命于不顾,况且睿亲王是何等身份,就算对她有了什么心思,怕也不会娶她一个商人的女儿做王妃,充其量许她一个妾位,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秦子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秦黛心乐意,当睿亲王的妾室内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当初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为妾,想必也是仗着二人之间的情分闹上一闹,要个名份罢了!可如今睿亲王很可能会娶昆雅六公主为妻,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一旦下旨赐婚,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她若再不知死活的闹下去,只怕秦府上下都要给她赔葬!
秦子赢想到这儿,头越发痛了。
不行,自己不能再放任她这般不知死活下去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想必只要嫁了人,她的那点小心思也就自然而然的歇了。
秦子赢想了想,觉得关于亲事这方面就别指望父亲了,长兄为父,只要自己看好了,就行了,在与母亲说一说,想必这事儿也就能定下来了。
事不宜迟。
秦子赢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喊了秀莹一声。
这是母亲送过来的人,容不得怠慢,所以她自打来了之后,秦子赢便把这屋里屋外的事情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秀莹掀了帘子进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万福才道:“大少爷有何吩咐?”
“我要去母亲那里一趟,你去给我挑身衣裳。”这事儿以前他都不假旁人之手,可自从园子里多了两个丫头以后,确实比以前方便了许多。
秀莹手脚麻利的给秦黛心找出一套宝蓝色锦绸绣万福纹的长袍,轻声道:“大少爷,这件如何?”
秦子赢只看了一眼,便道:“就它吧!”
秀莹忙上前帮秦子赢换衣服。
“不用了,你下去吧。”
秀莹愣了一下,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秦子赢见秀莹退了出去,这才换了衣裳,准备往苏氏那里去。
“少爷,属下陪您去。”秦子赢受伤的事儿一直让薛甲很愧疚,他不知道内情到底如何,以为秦子赢是被强人掳了,才受了伤,因此自责不已。所以秦子赢回来以后,不管他去哪儿,薛甲都要跟着。
秦子赢也拿他没办法,左右无事,跟就跟吧!
主仆二人正要往外走,突然见迎面来了两个人。
秦子赢微微皱了眉。
是铁义侯送来的那两个少年,矮一些的那个叫王胜,年十八,性子沉稳干练,是追踪的好手,还有一个叫于海潮,比王胜小一岁,个头儿倒比王胜高出不少,这人性子让人捉摸不透,倒更秦子赢忌惮一些。
自打那日他们跟着自己回了秦府以后,便在春晖园中安顿了下来,平日早出晚归,说是要调查铁义侯遇袭事件,另外还要查找羞辱铁寒衣那几个武林人。秦子赢没理由拦着,他让二人放开手脚去查,而自己则是以养病为名,暂不过问一切,两方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二人起早贪黑的,有什么事情从不向自己汇报,如今这个时候迎上来,莫非有事儿要说?
秦子赢心里闪过几个念头,脚下的步子却是一步未停。
王胜和于海潮二人快步迎了上来,双双抱拳行礼:“见过大少爷!”刚回秦府那日,秦子赢交待过,在秦府里,他们得称呼他大少爷。
秦子赢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装出三分的虚弱来,似有气无力般的问了一句:“今天回来的倒是早,可有收获?”
薛甲在秦子赢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二人,他们分明是铁义侯安插在少爷身边的眼线,这二人平日行事从不询问少爷的意思,有了什么进展,线索也不同少爷讲,分明是没把少爷放在眼里。薛甲一面替自家主子报不平,一面悄悄的打量着王胜,于海潮二人,好在他是个擅于隐藏心性的人,心里有事儿从不外露,若是换了那个没脑子的陆桑,只怕早就坏事儿了。
薛甲正想着,就听王胜道:“少爷这是去哪里?”
薛甲眉头一皱,当下探出半个身子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少爷平日去哪儿都要跟你讲不成?”这王胜未免太过不识好歹,他以为他是谁?
秦子赢拍了拍薛甲,轻声道:“火气别那么大,大家自己人,有什么话好说。”接着才扭头对王胜道:“我受伤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想着去夫人屋里请个安,尽尽孝心,怎么,有事?”
王胜连忙低头道:“少爷恕罪,属下没有要冒犯的意思,只是我与海潮调查数日,略微摸到一些线索,想着跟少爷禀报一下。”
薛甲不以为然,暗想你们这会儿想起来禀报了,早干什么去了?
秦子赢只道:“好,你们且等着,我去给夫人请安,左右用不了多长时间,等我回来,咱们再说。”
王胜无法,只得点头应了,于海潮从头到尾什么话也没有说。二人闪身让出路来,目送秦子赢慢悠悠的出了春晖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