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壮的汉子做小媳妇状,这场面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秦黛心强忍着笑,应了一声,才问道:“怎么样,我听说才待了半天,你们便坐不住了。”
裴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也没那么严重,哥儿几个累了一宿,狠狠的睡了一觉,只是大家都习惯了自在的日子,冷不丁这么被拘着,还真有些不得劲。”
秦黛心好笑的道:“敢情在小前庄的时候,你们天天都不得劲儿了?”
“那怎么一样?在庄子上兄弟们能去酒坊做工,能四处走走,能上山,在这儿,只能待在屋子里。”
秦黛心点了点头,“裴虎,我知道你与如意两情相悦……”
如意听了这话,一个激灵便跪了下来,小姐这话说得轻巧,可她不能不走心,为奴为婢的,亲事都是有主家做主,两情相悦听着好听,可却能让人背负上私相授受的名声。这个罪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全看主家如何发落,如果遇上主子心情不好,光这一条罪,就足以让做奴婢挫骨扬灰!
秦黛心见如意跪了下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口气里就带了两分不悦,“如意,你这是做什么?”
如意心中忐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奴婢知道小姐一向宽仁,对奴婢……”她咬了咬牙,“对奴婢和裴虎儿的事儿也宽容体谅,可……”可她还是担心啊,名不正,言不顺,小姐他日要是发难起来,恐怕自己根本就承受不起。况且裴虎以前是土匪,自己又是个当奴婢的,他们俩的事儿还真不好说。
秦黛心听了如意的这番话,也算把她话里的意思猜透了七层。她笑了一下,亲手扶起如意,只道:“你在我身边多年,一直任劳任怨,在我落难时不离不弃的跟着我去庄子上受苦,咱们主仆的情分,难道还抵不过这点世俗?”
如意不明白秦黛心要说什么,还是起了身,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站秦黛心。
秦黛心拉着她,语重心长道:“我说过,我会为你们几个打算的,你如今这般害怕,不会是因为爱莲的事儿吧。”
如意嚅了嚅嘴唇,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真让秦黛心猜着了。
她看得出来,爱莲去大公子那里侍候,并非像小姐与夫人说得那般是“巧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曲折,小姐这般安排,恐怕另有用心,不管她的用意是什么,爱莲怕是回不来了。往好了想,日后爱莲发达了,做了大公子的通房,成了半个主子,整日面对着大宅门里的事事非非;往坏了想,夫人看待大公子,像看待自己的眼珠子一样,要是知道爱莲别有用心的接近大公子,恐怕根本不会顾及小姐的面子,就得将人打发出去……
如意只要一想到这个,便会不自觉得生出一堆鸡皮疙瘩出来,天知道,她是多么不想过这种日子,她日夜都盼着自己能熬到出府那一天!可自己是死契的奴婢,生死都由主家拿捏,即便是小姐让她去做棋子,她也不得不去。爱莲的事儿,让如意有了危险意识,也让她对秦黛心有了或多或少的防备意识。
秦黛心把如意的苦都看在眼里,如意日久在她身边侍候,小丫头是个什么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了。当下秦黛心便道:“如意,我只说一遍,爱莲的路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不过是帮她递了一个翻墙的梯子,你懂吗?”
裴虎在一边看看秦黛心又看看如意,不明白这主仆二人猜得什么谜。
他听不懂,如意却是听懂了。
如意没想过,爱莲的心竟那样大,竟然不声不响的就看中了大少爷!大少爷那嫡仙一样的人物,也是她能惦记的?以前姜氏来跟小姐求她时,她可是一身的傲气,全然的不屑,就是大小姐回娘家,想寻爱莲去给史老爷做妾是,她也是一心求死,宁愿抹脖子也不肯的,如今怎么到了大少爷这儿,就心甘情愿了?难不成她还想着自己能做正妻不成?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如意暗暗想了几想,抬眼看向秦黛心。
秦黛心见她想明白了,才又道:“你的想法,我一直都清楚,以前我不是就说过,但凡你们有了中意的人,只管跟我说,我会还你们自由身,让你们欢欢乐乐的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吗?这话现在依旧算数。”
如意眼中顿时起了薄雾,现在方才信了小姐当时的话确实是做数的。
秦黛心看了裴虎一眼,又道:“你与裴虎这桩事,我是极看好的,本来只要他对你好,而你又乐意,我便会成全了你们,可眼下,事有变故,只怕你们二人的事儿……”秦黛心看了一眼裴虎,眼中有了淡淡的歉意。
如意有些微慌,怎么回事儿,听小姐的意思,难道说裴虎变心了?
秦黛心只道:“裴虎,这事儿还是你跟如意说吧!”
裴虎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始思量着怎么跟心上人说自己的事儿。
秦黛心信步走开,她觉得该给这小两口留点私人空间,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糟。
秦黛心去了李婉儿的住处,上次雪晴养伤就是住在这儿,她记得李婉儿好像也被安排在了这里。
秦黛心抬手敲了门,半晌才听见屋子里传来声音,紧接着门才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李婉儿看着门外的秦黛心又惊又喜。
秦黛心看着门里的李婉儿只惊没喜。
怎么才半天的工夫,人就这样子了?眼睛下面乌青一片,好像被鬼吸了精气似的,又或者中毒了?
“婉儿姐姐,你怎么了?”秦黛心进了屋,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询问自己的疑惑。
李婉儿苦笑一声,才道:“还不是被你那几句话给闹的。”
秦黛心蹙眉,恍然记起自己跟她说了纪笑海的事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婉儿低着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子来,她把垂到耳边的头发往后掖了掖,这才抬头,眼里闪着豁出去的意思,才道:“好妹妹,你素来是个机敏的,咱们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也希望妹妹听了我的话,便烂在肚子里头,莫跟第二个人说。”她停了一下,又道:“不是我信不过妹妹,只是这事儿并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还会给妹妹招祸,实在是趟浑得不能再浑的水。”
秦黛心没吱声,只是直直的看着李婉儿。
李婉儿咬了咬嘴唇,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素来知道妹妹是个稳妥的人,这事儿……就当我拉妹妹下水了。”李婉儿是个爽快的人,如今竟是一副要去刑场的表情。
惹得秦黛心更加好奇了。
“婉儿姐,我都让你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婉儿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半天才道:“这事儿得从头说起,我给你讲一个江湖的故事吧!”
秦黛心听了江湖二字,心里咯噔一声。
李婉儿才道:“江湖上势力纷杂,江湖人一旦入了江湖,便是身不由己了,很少有人能置身事外,淡看江湖纷争。江湖中,有这么一户姓纪的人家,不依靠各族势力,族人自力更生,靠着一身医术,倒在江湖上混了个风声水起!纪家传到第二十二代,便出了一个奇才,此人医术超群,不但把自家的本事能耐发扬光大,还另辟蹊径钻研出了一门施针绝技,这绝技虽不至于到活死人,生白骨的地步,但也相支不远,这后生叫纪百草”
秦黛心听了这话,当下想起了纪笑海,看来这李婉儿也猜到了纪笑海就是纪百草,可是她不是说自己是李家人吗?怎么……
李婉儿又道:“江湖上,还有一支姓李的医者。”
秦黛心一愣,却是听明白了李婉儿的话,这姓李的医者,说得恐怕就是李婉儿和他爷爷了。
“李家虽也是医者,却也纪家不同,李家是毒医,擅用各种毒物解毒治病,当然,会用毒物救人,也自会用毒物害人,李家因擅用毒,所以成了江湖上人忌惮的所在,名声和纪家比起来,却是不同的。李家传到第二十二代,只有一子一女,李家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因此一子一女皆得祖上真传,那些个隐世的毒物或许不为外人所知,李家的传人却是熟烂于胸的。”
秦黛心突然就想起了苏氏中过的那咱叫“莹玉”的毒,那毒是外来物,又十分罕有,以至于一般的大夫都不识得,而李婉儿当初仅凭自己的只言片语就断定了苏氏所中之毒是莹玉,可见其功力深厚。
这李婉儿,怕就是李家的传人了。
李婉儿叹了一声,才道:“本来,李家和纪家是水火不相容的,李家人看不惯纪家的假清高,纪家人自然觉得李家人手段毒辣,双方互看不顺眼,好在也没有什么大的牵扯,虽然不对付,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摩擦。谁知天意弄人,李家的姑娘被人算计命悬一线,却被纪家人救了,两个本该是对头的人,却慢慢有了情愫……”
秦黛心听出了猫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是说纪李两家结亲了?”
李婉儿苦笑,“听我爷爷说,当年这门亲事在江湖上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李家和纪家的当家人本来都不乐意,可是无奈两个小辈看对了眼,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甚至都有了要双双殉情的架式,两家的当家人这才妥协了。”
秦黛心“哦”了一声,等着李婉儿的下文。
李婉儿紧接着道:“我的姑姑,嫁给了纪百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