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婆子,她一脸的凝重,前思后想了半天,才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秦家的姨娘不见了吗?怎么人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园子里?咱们府里的喂马的怎么会跑到内院来?”
跪在地上的婆子战战兢兢的道:“大奶奶,这事儿蹊跷啊!奴婢等人奉奶奶的命去园子里寻那位秦家姨娘,哪知道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后来奴婢等人就想着冷香阁这边不是有一个闲置的……小房间吗?奴婢们好像漏了没找,就寻了过来,谁成想刚到廊下便听到屋里有声音,奴婢等人连忙开了锁,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走进了才发现是府里喂马的毛三儿,当时他下巴上全是血,人也晕了过去,奴婢等人不敢做主,这才回了奶奶。”
那婆子是个口齿伶俐的,几句话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张氏略想了一下,才又问道:“屋内当时可有其他人?那房间的门窗可都是锁好的?”
回话的婆子连忙点了头,“是锁好的,事后奴婢特意查看了,屋里并没有别的人,大奶奶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目了然的地方,没有藏身之处啊!”
那间门窗都带锁的屋子,是贾府用来关犯了大错下人的地方,这间可以被称为囚室的屋子位置较偏,为了防止下人偷偷逃跑,屋子的门窗都是做了特别设计的,关了人以后便在外面上上锁,这样基本就可以保证屋里的人不会逃走。
张氏目光微闪,又问道:“第一次你们为什么没有来这儿找人,怎么随后又找来了,可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婆子急了,连忙一个头磕在地上,这才道:“大奶奶明鉴,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啊!”
旁边那个一直没开口的婆子也连连称是,也道:“大奶奶,就是因为那屋子里门窗都是上着锁的,奴婢们这才没去找,后来再去时,也没想过能在那儿找到人,更没想到……”更没想到会在里面发现一个受伤的男人。
张氏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再两个婆子间审视了几遍,确定二人并无嫌疑后,她才挥手让人下去了。
好端端的,那个彭氏怎么就会不见了?当大家兴师动众的去寻她的时候,她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也太诡异了吧?什么迷路晕倒了,这根本就是糊弄人的鬼话!还有那个叫毛三的下人,他明明是外院喂马的,怎么就跑到囚室去了?他又为什么会受了伤,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呢?
张氏越想越头痛,心口都微微刺痛了起来,她连忙让人拿了两粒清火养心的丸药来,接过小丫头送过来的清水吞了下去。
有小丫头悄悄喊了张氏的近身丫头去,不一会儿,那个叫慈心的少女转身回来,轻声 道:“大奶奶,秦家三小姐再找您呢,您看?”
张氏精神一振,连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大丫头慈心亲自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请了秦黛心来。
张氏起身迎了她。
秦黛心朝着张氏福了福,张氏连忙扶起她,“好姑娘,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无须多礼。”
秦黛心微微一笑,“那怎么行,我是真心敬佩大奶奶,不是跟您客套。”
张氏听得出来秦黛心话里的亲近之意,一时喜不盛收,早在去年赏梅时,自己就看出了她的不凡,如今再看她,不仅容貌更加出挑了,行事作风似乎更有主张。这个时候她来找自己,怕是为了秦府姨娘的事儿。
“大奶奶,席还没散,您怎么先过来了?”贾夫人留各府女眷用晚饭,因为这事儿是临时起意的,所以事先没有准备,贾府的人只好去外面订了两桌席面来,因此开席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
张氏也打马虎眼,“府里大小琐事不少,下人们又不得力,有些事我只能亲力亲为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席既是没散,三姑娘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可是有事儿?”
秦黛心略微思忖了一下,才道:“今天的事儿,还要谢过大奶奶。”说完她便起身冲着张氏福了福。
张氏连忙道:“姑娘快起,你这是做什么?”
秦黛心正色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大奶奶,我们府里的人不懂事,给大奶奶添堵了。”
张氏心里一松,明白秦黛心这是把贾府拎了出去,把一切原因,过错都算到了那个彭氏的头上。
如此便好。
不过人家不追究,并不代表她们就不查了,偌大的贾府里,难免会有几个恶心人的臭虫,应该借此机会除了才行。
张氏笑得越发真诚,“这都是不要紧的事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她心里,秦黛心是个聪明又有手段的人,难得的是她从不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聪明,有手段,与这样的人做妯娌,应该是件很畅快的事情。
“我知道大奶奶与我大嫂情同姐妹,可这毕竟不是小事儿,谢是自然要谢的。”她是急着想跟贾府划清界线,才会拿林氏出来说事儿。
张氏听出了秦黛心的意思,暗暗自责自己表露的太多了,亲事还没有说定,人家这么说也是情有可缘。
“谢倒是不用,万幸是府上那位没出什么差子。”张氏尴尬的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彭氏,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比表面要复杂的多,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没有资格过问。
秦黛心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可不是嘛……”
两人又各自客气了一番。
有小丫头来禀,说是前面要散席了。
张氏“哎呀”一声,“都是这个时辰了?我得赶紧过去,三小姐跟我一起?”
秦黛心点了点头,跟着张氏去了冷香阁。
张氏是个急脾气,走起路来是风风火火的,秦黛心故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等张氏进了正厅的门,她才慢慢悠悠的做成刚转回来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众女眷正在偏厅用茶,此时天色渐晚,众人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贾夫人与张氏又与众人说了一会话,这才把众人送到二门上,让得脸的婆子护着她们到了贾府的大门口。
大家依依话别,各自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林氏看了一眼彭氏和秦若心,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秦黛心紧随其后,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倒是秦二小姐,不紧不慢的对她们道:“你们既是能自己来得,自然也能自己回去。”说完便再也没有看她们一眼,伸出手来让小丫头扶上了车。
秦府的马车不徐不疾的驶离了贾府,也驶离了秦四小姐的视线。
她卸下了冷漠可怜的伪装,恶狠狠的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平安无事的出现?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彭氏也恨恨的道:“我明明看着她进来的,谁成想她怎么逃了出去。”
“放屁,那间屋子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门窗都是带锁扣的,只要人在屋外轻轻一带,锁扣便会自动上锁,人在屋里根本无处可逃。况且那些婆子丫鬟都在,她如果当时在场,怎么可能不被抓个现行?又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你我的面前?”秦若心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尽量压制自己的火气,声音也压得很低。
彭氏一阵心虚和委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她是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不知道为什么,彭氏在秦四小姐面前就是提不起气来,她大概是当丫鬟当得太久了,即使是做了姨娘,也没有半点姨娘的样子,只要对着秦四小姐,她就会不自觉的畏缩。
真是个废物,没有用的东西。
秦四小姐暗暗生气,却也明白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回去再说才好。
二人走了几步,出了巷子后雇了两顶轿子回了秦府。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躲在角落里的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急忙的朝着贾府内院奔去。
那黑影正是张氏安排在府门外打探消息的小厮,那小厮把秦若心和彭氏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待二人走远了,这才忙跑回来,一字不漏的向张氏禀告。
张氏失神半天,才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事情果真不简单,那位四小姐看着是极面善的,哪成想竟是个黑了心肝的?是了,去年赏梅时二叔扯了她的袖子,这事儿一定也与她有关。这姑娘好不要脸,竟想赖上二叔,恐怕正是因为生了这样的心思,才会对秦三小姐下手吧?她们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可到底是亲姐妹,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是多么的简单,怎么她就不明白呢?难道污了三小姐的名声,她就有机会嫁进府中来吗?真是笑话。
张氏目光一凛,想起另一件事来。
接照那小厮听来的话,秦四小姐与那个彭姨娘联手对付秦三小姐,将她骗入了囚室当中,明明计划已经成功了,可为什么三小姐要躲过众人的目光,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呢?
张氏想到了那个叫毛三的喂马人,听说被人踢碎了下巴……
张氏心中暗惊,当初自己只想着息事宁人,所以并没有深究毛三的事儿,也没想着查出幕后的凶手,现在看来这毛三恐怕早就与那个彭氏窜通一气了,这种败类死不足惜,只是他的伤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张氏目光一闪,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秦三小姐干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