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珍的目光随着帐内的烛火跳跃着!
她自然知道秦黛心口中的“那人”是谁!只是二十多年没见,记忆中的他应该还是一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子,他会眨着纯真的眼睛,用软软的声音喊她母妃!
贺敏珍微微不自在,眨着眼睛道:“你明知道我不会。”
她在说她不会害慕容景,不会至他的性命于不顾。
这话,秦黛心是信的,没有一位母亲愿意伤害自己的孩子,可是贺敏珍不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要面临的意外状况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她想维护慕容景,但相比之下,她更想维护的人,绝对是曼格台!种种复杂情况下,她如何能兼顾?
“大妃或许无意为之,可有些事,根本就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大妃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被人利用,身陷囹圄之中,随时随地可能丢了性命!四王子一事,牵扯甚多,你为何不愿意讲出来,也许你讲出来后,能早点帮到他呢?难道你不愿意?”
贺敏珍欲言又止,似有无尽的难言之隐。
秦黛心微微一叹,看来今天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贺敏珍也不容易,她是慕容景的生母,就凭这个,自己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黛心走近青鸾,弯腰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点了她身体几处大穴,方道:“她伤的不重,几副药下去也就好了,那个季姑娘不是医术高超吗?想必大妃开口,她是不会介意为青鸾诊治的。”她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粒普通的补气丹药来,捏着青鸾的鼻子喂了下去。
不知道是丹药起了作用,还是青鸾本就伤的不重,片刻之后,青鸾幽幽转醒,她一直是有意识的,也知道是秦黛心救了她一回,一时间看着秦黛心的目光便有些矛盾。
贺敏珍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黛心起身要走,就在这时,帐外突然火光冲天,紧接着一阵密集过一阵的锣声,脚步声,呐喊声便传了过来。
帐子内的人皆是一怔,秦黛心反应最快,第一个冲出了帐子。
外头红光一片,远处烟雾缭绕,呛人的味道传出去老远。王庭营地一片混乱,不少卫兵在烟雾中乱窜。
秦黛心四处张望一下,见已经有不少将领出来指挥坐镇了,暗想这局面应该很快就能稳定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营地之内的烟雾就渐渐散了去,大家各司其职,一切似乎又井然有序起来。
秦黛心随便抓了一下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方才是有人袭营吗?”
这人恰巧认识秦黛心,知道她虽然没什么官职,可是却与六王子有旧,不好得罪,于是直言道:“有人来袭营,可是身份不明,同时哈尔汗联合和尼窝格,大军来犯,前边都打上了!”
秦黛心听了这话,不由得思量起来。
那人又道:“六王子这会儿亲自领兵去了。”
秦黛心点了点头,放那人走了。她想了想,返身回了帐中,把自己得来的消息都跟贺敏珍说了。
贺敏珍倒是镇定,只延:“这是王庭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这道防线都破了,就是逃也没用。”
秦黛心比她想的多。
眼下哈尔汗的大军全听铁蒙托合的,慕容景深入敌营之中,一旦身份暴露,下场可想而知!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一个人,怎么能抵得千军万马?
“我听说有人来袭营,身份不明,且人数不多,大妃看,是否会是四王子的人?”秦黛心没有把话挑明,但是她和贺敏珍都清楚,四王子带来的那一万人,都是贺敏珍的家底。
“应该不会!”贺敏珍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在这个时候,她选择了配合秦黛心。
“ 不会?”秦黛心不怒反笑,“大妃也没有想到,四王子会冲动行事,带了人来讨伐王庭吧!”
贺敏珍老脸一红,分辨的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她当初老四交给身边的仆妇带着,就是想着那仆妇还是四王子生母身边的人,有旧情,许能宽慰他一二,别做出什么起波澜的冲动事情来,坏了大事!现在看来,她高看了那仆妇,当年的主仆情分根本就压不住睚眦必报的四王子!是自己高估了他,以为……
唉,算了,老四都死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秦黛心知道贺敏珍的意思当下也道:“这些人鱼龙混杂,大妃的久病之身,不能一一亲自提训,只怕就有暗自藏了心思,四王子听人鼓动,难免会报仇心切,就是不知道这鼓动他的人,会是谁!”
“这……”贺敏珍犯了难。
秦黛心也不催她,只是冷声道:“眼下是场大战,成败在些一举,大妃或许不在意别的,但总不会不在意六王子吧!眼下他身先士卒带了人马去打头阵,若有个差池,大妃且记是自找的。”
“你……”贺敏珍气得不行,这不是咒人吗?
秦黛心才不管她的反应呢,她大步流星离开收子,走至偏僻处时,却突然觉得有人在她背后鬼鬼祟祟的。她转身朝身后抓去,来人惊呼一声,低低的道:“是我!”
秦黛心这才住了手,那声音分外熟悉,不是纪婉儿又是哪个。
秦黛心四处看了一眼,把人拉到一旁,轻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如此要紧关头,不该让人发现她们有牵扯的。
纪婉儿一脸愁相,只道:“找你太不容易了,我有急事说。”
秦黛心郑重点头,“你说。”
“我发现大汗在偷偷服用一种丹药,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药性剧烈,对人无益,反而有害。近几天,我都没摸到他的脉,他怕是防着 我呢!”
秦黛心皱眉,“既然没有摸到大汗的脉,你是如何发现他偷偷服用丹药的呢?”
纪婉儿紧接着道:“哎呀你忘了,我身体流得可是纪李两家的血脉,常年浸在药堆里,什么药我用鼻子一闻,就差不多能猜出它的方子来!”
这倒是真的。
格日桑耶背着大伙用药,不让纪婉儿为他诊脉,还假装自己在接受诊治的模样……
秦黛心暗暗思量,突然一惊,连忙压着声音问纪婉儿:“姐姐,你虽然没有摸到大汗的脉,但也可以通过他的气色得知他的身体情况,依你看,他身体如何?”
纪婉儿面色凝重道:“自然是大大的不好,我观其面相,就知他病入膏肓,最多只能撑半年!”
秦黛心不由得惊呼一声:“这么严重?”
“可惜他还不知呢!而且若由我出手医治,他还能保住性命,可依眼下的情况来看,他根本就是忌疾讳医。”
秦黛心哪有工夫听她说这个,她拉着纪婉儿的胳膊道:“好姐姐,你听我说,眼下你危险了,趁 着前方战事吃紧,你快走,改头换面,别让旁人看出来。”
“什么意思啊!”纪婉儿素来知道秦黛心的脾气,她不是无中生有的那种人,特别是生死大事上,从来不开玩笑。
“好姐姐,他既是避讳你,肯定也是知道你的本事,不想你把他私下用药的事张扬出去,一日 两日也就罢了,时间一常,他难免动了杀意。”
纪婉儿也明白过来了,不过她是江湖儿女,又是个有经历的,所以听了这话以后,也是一副沉得住气的模样。
“怎么办,我听你的。”
秦黛心想了想,只道:“赶紧走,离开这儿,改头换面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最好混进商队之中,回边芜镇。”
战火连开的,哪儿还有商队啊!
纪婉儿忧心忡忡的,却没把这话说出来。
秦黛心思虑全面,识人看人的本事也是旁人比不得的,纪婉儿的担心,她略微思量一下也就明白了。
“姐姐放心吧,战事一起,不知道有多少胆子大的商人等着发财呢!你就等着安然无恙的混入商队离开吧!”
纪婉儿索性也不深想,只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秦黛心一笑,拉着她的手道:“回边芜镇,你记着我的话,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顺便还会帮你把仇报了!”
纪婉儿微惊,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道:“有姓孟的下落了?”
纪婉儿也知道孟启茹的真正身份了,只是自从二王子造反失败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的影子,孟启茹,哦,就是赛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还没有,不过我有预感,这老家伙一定就要出来了。”秦黛心说完这句话后,便又道:“好了,这都是后话,姐姐听我的,事非之地,不宜久留,你最好今夜就走!”
纪婉儿惊道:“这么快?”
“事不宜迟,而且我总觉得,这两天会有大事发生,眼下形势不好,有很多事可能会提前,更会出现一些我们预料不到的事实。”秦黛心靠近纪婉儿,轻声跟她嘀咕了几句。
纪婉儿的神情不断变幻,一会儿吃惊,一会儿了然,一会儿迷茫。
秦黛心拍了拍她,又四下看了看,才道:“行了,趁这会儿天还没亮,你快走。”
纪婉儿十分不舍,拉着秦黛心长叹一声。
秦黛心则是拍拍她,只道:“回去吧,咱们姐妹总有相见时。”
纪婉儿点了点头,这才松开秦黛心的手,返身没入黑暗之中。
秦黛心抬起脚来,从小靴子里抽出一只匕首,向暗处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