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流不止的河里,两个人影忽起忽落,像是随时都会被河水吞没了。
时青雪和莫君皓已经顺着河流飘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们始终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才没有被水流冲散了。
“这样不行,我们要赶紧上岸。”
莫君皓的水性还不错,拉着青雪的手几次想往岸边游,但很快又被河水冲了回去,只能随波逐流。
就在两人再一次努力之时,莫君皓忽然发现下游离他们不足两米的距离有块大石头高高耸立在水中央。
“小心!”
莫君皓厉声喊了声,但他们根本没办法借力,眼看时青雪就要被水冲撞上那块巨石,他猛地拉了把,将时青雪拉进了他的怀里。
时青雪感觉自己在水中转了个圈,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他们游动的速度一顿,然后又被冲得更远。
原本死死抱在她腰间的力道随之一松,她下意识地拉住身旁人的手,才发现莫君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睡过去。
“喂,你没事吧?”眼看着莫君皓就要沉下去,她连忙拉了一把,可是没有回应。
莫君皓被急流冲得一沉一浮,这样下去迟早玩完。
时青雪连忙四处打量,寻找可以攀附的东西,很快她就看到前头有条树枝从河边叉向河里。
她抬起右手,从右手手腕出射出一个箭头状的铁器,直朝河边的树枝,快速将树枝绕了一圈,借着树枝的支撑,勉勉强强稳住没有再顺水漂流。
但也仅是勉勉强强。
她刚才选得太着急,没注意那树枝只不过比成年男子的手臂稍微粗一些,负担着他们两人的体重,摇摇晃晃,像是马上就要不堪重负了一样。
等这条树枝一断,就算时青雪能够找到第二条更粗壮的树枝,她也绝对没有本事再射出第二次。
要不,她放手?
这个念头一旦划过她的脑海,就死死地盘固在那里。
莫君皓已经晕过去了,就算她现在松手也没什么,没人会知道,她还会得救。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怂恿:放手吧!他无声无息死了正好,不用脏了你的手。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开始反驳:不行的!刚才莫君皓还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第一个声音厉声说:你现在不放手,有可能你这辈子都没办法报仇了,还要给他陪葬,你甘心吗?
第二个声音变弱了:可,可……
忽然,脑海中又闪过一个苍老却慈祥的声音:“小雪儿啊!记住爷爷的话,不欺弱者、不欺善者!”
时青雪甩甩脑袋,要紧牙关,一手抓紧莫君皓,另一只手则不停地让那千缠丝在手臂上绕圈,借以向岸边靠近。
水流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有好几次她又被冲得后退了一下,但好在她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终于,在树枝彻底崩断的时候,她大半个身子已经爬到了岸上的草丛。
她没时间歇口气,借着草丛的摩擦力,她一鼓作气又把莫君皓拉上了岸。
全身的力气好像被全部抽去了,她甚至连睁眼打量四周环境的力气都没有,只闭着眼不断地喘气。
“我以为你会放手。”
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把时青雪吓了一跳。
她猛地睁眼,就看见莫君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正气淡神闲地盯着她看。
当然气淡神闲啦,刚才处理的人又不是他!
时青雪的心中不无愤然,她甚至怀疑莫君皓根本没晕,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耍她。
或许是她脸上气愤的情绪太过于明显,莫君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这样瞪着我,我刚才确实撞晕过去了一下,之后一直处在浑身无力的状态。”
这也间接解释了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
时青雪气消了点,却仍然没有给对方好脸色,“我们进树林里烧堆火,你带没带火折子?”
莫君皓没再惹她,点点头,主动说:“我去捡点树枝。”
时青雪没说话,看着莫君皓走远后,自己才就近找了棵大树坐下,靠着。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休息一会儿,但她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眼皮子就合上了。
等莫君皓抱着一堆柴火走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时青雪侧靠在树干旁合目睡了过去,她浑身都湿透了——轻薄的锦衣紧紧贴着她玲珑的身躯,显得瘦弱,却凹凸有致——哪怕这只是一件男装,却还是带了震撼般的诱惑与吸引。
莫君皓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随即发现自己这个样子太傻了,自嘲地笑了下,就将树枝摆成火堆,点燃。
虽然没什么野外求生经验,但莫君皓还是很快就将自己全身都烤干了,他见时青雪还没醒来,犹豫了下,还是轻声叫了下,“雪妹妹,你醒来把衣服烤一烤吧,以免着凉了。”
时青雪兀然惊醒,莫君皓的脸就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吓得她猛地往后退。
莫君皓眼明手快地拉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真摔到地上,同时皱眉,“我有那么可怕吗?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时青雪心想:不是可怕,你根本就是噩梦!
但表面上她还是轻轻一笑,“怎么会,我刚醒脑子有点不清楚罢了。”
说完,也没去看莫君皓,而是走到火堆旁,径自烤火。
莫君皓也走了过来,就靠在她身边坐下。
贴得很近,时青雪强忍着才没有躲开,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问:“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莫君皓觉得好笑,“我们好不容易脱险,你就跟我说这个?”
时青雪一脸莫名其妙,仿佛在说:不说这个,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饿吗?”莫君皓深吸了口气,把自己的脾气压了回去。
青雪皱眉,“我不饿,你饿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温饱问题都是挑起话头的最好问题,只是时青雪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让莫君皓憋闷得要死。
说不饿吧!那这话就没法谈下去了;
说饿了吧!那他们谁身上都没吃的,说了也是白说还显得娇气。
莫君皓被气得无言以对,时青雪还一脸莫名,心说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伺候,不过她还是站起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一边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下就来。”
“你干什么去?”莫君皓连忙跟上去,虽然现在天已经渐渐亮了,但时青雪一个人还是不太安全。
时青雪瞥他一眼,“你不是说饿了吗?树林里有野鸡。”
“啊?”
娇生惯养四皇子殿下的常识里并没有野鸡可食用这一条。
然后又问:“不是说野鸡会飞吗?你抓得住它?”
连莫君皓这种轻功不错的人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抓得到飞禽,他不信时青雪能做到?
时青雪没搭理他,而是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和一个小树杈,然后从手腕上取下她的千缠丝,作出一个简易弹弓,找准位置就是一弹。
“呀呀!”
莫君皓还没有看清楚,树上发出两声惨叫,有个东西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时青雪直接走到那棵树下,捡起她的猎物又走了回来,见莫君皓愣愣,皱起眉,“你没事吧!”
“你好厉害!”莫君皓的眼中闪着亮光,满满都是赞赏。
就算时青雪再怎么看不惯他,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抿着唇说:“这算什么?我爷爷跟厉害呢,这都是他教我的!”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听时磊的话,她刚刚绝对会见死不救的!
莫君皓也跟着笑:“我幼时也有幸曾得时老国公的指点呢!”
一提起时磊,时青雪对莫君皓的态度一下子改变不少,虽然对他不以为意,但看向他的眼睛里都是亮光,迫不及待地问:“爷爷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都是些行兵之法,道理和太傅讲得差不多,但不知道怎么的,我还是喜欢时老国公说的那些故事,尤其是他当初跟着皇祖父征战天下的故事,我至今犹记。”
莫君皓一边说的同时,目光一直悄悄地打量着时青雪,后者果然小脸溢出得意,“那是当然!爷爷是最厉害的将军,就是十死无生的死局都能被他开辟出新路子。”
莫君皓连连点头,自然而然地接过时青雪手中的猎物,温和地笑,“虽然我没有你打猎的本事,不过处理食物我还是可以做的,而且你那么漂亮的手还是不要沾染血腥比较好。”
时青雪虽然一点都不娇气,但是如果有可能她还是能不碰就不碰血腥,现在有人肯接她的活,她很干脆地当了这个甩手掌柜。
看着莫君皓真的很认真地处理猎物,原本的厌恶之心也淡了些许,自己走到一旁挑了两根尖而细的树枝,又到河里洗干净。
等对方把处理干净的野鸡递给她,她顺手用树枝插好,放在火堆上烤。
连莫君皓再次坐到她身边来也显得不那么难受了。
野鸡经火一烤,肥油流出来,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也飘散开来。
莫君皓本来就有点儿饿了,问到这味道,不由得赞道:“真香!”
“给。”
时青雪见烤得差不多了,主动分了一半给莫君皓,对方接过后咬了口。
毫不吝啬地给出了极高的赞扬:“好好吃!这味道,就是皇宫里的御厨怕是也做不出来啊!”
时青雪得意非凡,眉飞色舞却还是谦逊地说:“我就是随便烤烤,肯定比不上宫里那些美味儿,现在是你饿了才会觉得好吃而已!”
莫君皓立即反驳:“当然不是,算上我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这个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就只有这半只野鸡,我都舍不得吃了。”
“噗嗤!”即便明知道莫君皓的话里不无夸张,但时青雪还是被对方的赞扬之词逗得心情飞起,还主动说:“你就吃吧!如果不够我们再去抓野兔子来呗!
爷爷说过,春天的时候野兔子繁殖得快,我还没抓过,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时老国公懂的东西可真多,这烤野味可真是一门好手艺,也是他教给你的吗?”莫君皓难得见时青雪对他如此和颜悦色。
眼看氛围轻松,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不少,他绞尽脑汁刷印象分。
却不想下一秒,时青雪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