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雪与莫君扬对视着。
许久,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时青雪的手指神经性的跳动了一下,她才骤然回神。
原本一直埋藏心底的愧疚因为莫君扬的袒露心扉,竟然神奇地消失不见了。
这回,她是彻底觉悟了。
莫君扬在告诉她。
也许她对莫君扬来说,确实意味着在麻烦,但同样的,也是救赎。
而莫君扬对她来说,亦然。
重生伊始,她并不打算跟莫君扬‘搅和’在一起。
她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和另一个麻烦结合体在一起,麻烦加倍。
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这辈子她该做的就是把自家的糟心事处理完,然后彻底远离莫君扬。
可是后来她却明白了。
这辈子她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和莫君扬‘搅和’在一起。
也许痛苦,也许麻烦。
却能让人内心安宁,真真正正的开心起来。
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时青雪笑了,回握住莫君扬的手,“既然这样,那我就更加不能走了。”
话题突然回到正事上,莫君扬还有些不习惯。
就听见青雪继续说:“我知道我就意味着麻烦,但是这个麻烦却不想在这件事上给你造成更多的麻烦。
所以你就让我‘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等你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再来接我,好不好?”
左一个麻烦,又一句麻烦,也就只有莫君扬才能明白时青雪的意思。
不管从前如何,这一回,她只希望能够不再麻烦到莫君扬。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掌握了时青雪,就等于给老虎上了铁链,让他再不能随心所欲了。
但是作用是相对的。
莫君羽把时青雪困在宫里头,确实等于握住了莫君扬至关重要的把柄。
可话又说回来。
就算他们掌握了时青雪又怎么样?
他们敢做什么?
经历过从前赵家和秦家的‘灭门案’后,相信很多人都清楚——
动时青雪者,死!
所以如果没有跟莫君扬鱼死网破并堵上自己性命的觉悟,谁敢真的对时青雪动手?
又不是不要命了!
所以时青雪虽然被凌瑞音关在慈安宫,但是不到最后一步,他们都不会动她这个‘底牌’的。
不仅不会动,还要拼死拼活地保护她呢!
话又说回来,以莫君扬的智商,又怎么会让局面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就算真的又这样的发展趋势,莫君扬肯定也能提前将时青雪救出来的。
综上,时青雪在慈安宫,反而比在瑞王府更加安全呢!
起码不用担心有人对她动手了,这样莫君扬也可以放开手脚布局。
时青雪不希望自己成为莫君扬的阻碍麻烦,还期盼能够在某些地方帮上莫君扬。
莫君扬听完时青雪这一番剖析,就知道她已经决定不会跟自己回去了。
意料之中,莫君扬倒也没有多失望,更何况还听到了青雪的真情剖白。
莫君扬只是将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不肯放开。
“青雪……”
————
京都府,门口的大鼓已经被敲响有一段时间了。
里头的衙差才姗姗来迟。
看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全是麻布粗衣,只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穿了绫罗绸缎。
鼻青脸肿,看不清模样,但光是那一身穿着,就非富即贵。
抓人的与被抓的掉了个,两个衙差也闹不明白了。
这整的是哪一出啊?
衙差来回将这些人打量了个遍,都没有说话。
倒是为首的管事齐炎等不住,扯着嗓子喊:“官爷,咱们是来报案的,有人来浮香楼捣乱,吃白食不给钱,还带人打伤了我们的护卫,请官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齐炎长年混迹在三教九流当中,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告了一手好状。
要知道,浮香楼如今是整个京都排的上名号的玩乐之地。
以姑娘美、服务好以及保密措施优良著称。
因此许多达官贵人都爱去浮香楼放松放松,还不担心惹得一身骚。
再加上这些年浮香楼上下打点,给京都府的孝敬也不少。
正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
两个衙差一听是浮香楼的人,立即就开始张罗起来。
一人进屋去请府尹,另一人则是好声好气地把一干人迎进屋。
全程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是怎么个反应。
不过人都被揍成了猪头,嘴巴还被堵上了,就算亲娘来了都未必认得。
正常、正常!
于是就出现了鸣冤鼓响,京都府尹升堂问案的场面。
现任京都府尹凌山,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肠肥脑满,大腹便便,不管何时都是衣服高高在上的样子。
此人正是凌瑞音的远房侄子,也是莫君羽生母的远房兄长,当得起莫君羽一句堂伯父。
原本一直在外地做牛做马,后来莫君羽登基,凌家花了点关系,到底把人调回京都,做了个府尹,也算得上是个三品大员。
气焰也越发嚣张起来。
往官椅上一坐,连人都没有看清就一敲惊堂木,“大胆!是谁人无事搅了本老爷的好梦。
速速道来,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随便往衙门跑,本老爷定叫他屁股开花。”
齐炎暗自撇撇嘴,心想这人还真当自己‘天老爷’了吧?
这副模样,恐怕比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还要威风八面……
不过,这个京都府尹越是盛气凌人,不办实事,他就越高兴。
当即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像是被凌山吓到了,‘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小的是浮香楼的管事,今儿个不小心扰了大老爷的好梦,实在该死,但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
老爷您也知道,咱们浮香楼做事一向是最讲规矩的,但是这两人却硬是要坏了咱们浮香楼的规矩,不仅吃白食还打伤了咱们的护卫,吓到了我们的姑娘……”
齐炎把之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回可以强调:“咱们的柳香和兰芝都被吓得不轻,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大老爷可一定要替浮香楼做主啊!”
“什么?”凌山一下子就从官椅上站了起来,怒目瞪眼,“柳香和兰芝可有受伤?”
这句问话脱口而出后,凌山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官老爷,不是浮香楼的恩客,连忙尴尬地咳了两声,转开话题。
“浮香楼可是有人受伤?”
齐炎来之前就知道这个凌山经常来浮香楼,找的姑娘除了柳香就是兰芝,所以他才特意提到这两人,好为他接下来的话做准备。
他故意露出苦闷为难的表情,眼看凌山焦急都上脸了,才叹道:“哎……伤到没有伤到,只是受到惊吓,恐怕有段时间不能见客了。”
重重的一声叹气把凌山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一听说他的两个宝贝都不能见客了,官老爷顿时勃然大怒,拍桌而起,“大胆,是哪个宵小竟然敢去浮香楼捣乱,简直是不把我京都府放在眼里。”
他瞥了眼地上那两个被绑着的‘猪头’,连问都不想问了,就直接断言,“来人,先将这两个捣乱的家伙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收押再问。”
言罢,凌山就从签筒里抽出五根红签丢到了堂前。
“是!”
一干衙役齐齐应声。
然而没等衙役真的上前执行,其中一个‘猪头’终于好不容易挣脱了口中的抹布,对着凌山叫得撕心裂肺。
“伯父,救命啊!”
凌山一顿,觉得这个声音莫名有点熟悉,但是被绑着的两人,脸都变了形,认得出来才怪。
喊话的人可能也意识到这一点,接着喊道:“伯父,我是凌霄啊!伯父救我!”
“凌霄?”凌山喃喃重复了两句,有点不信。
他朝两个衙差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把人带前来看看。
衙差依令,等那两只‘猪头’,被架到凌山面前时,凌山终于把人认清楚了。
正是他两个亲侄儿凌凡和凌霄。
凌山大惊,连忙让衙差给二人松绑,同时惊呼:“你们两个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是哪个不要命了竟然敢对你们下手!”
“且慢!”衙差的动作被齐炎拦了下来。
齐炎往前站了一步,完全没有方才的唯唯诺诺。
昂首挺胸,明知故问:“凌大人,这二人正是来我们浮香楼捣乱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把人抓住,凌大人怎可就这样把人给放了?”
“放肆!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连他们都敢动,小心本老爷要了你的狗命!”
凌山大概真的是在这京都府作威作福惯了,见自己宝贝的侄子被揍成了猪头,心疼得不得了,连场面话都顾不上说,直接就对齐炎开骂。
同时一干衙役也围了上来,大有要将齐炎抓拿的架势。
齐炎被众人围着,虎视眈眈的目光都正看着他。
他也不慌不忙,只是眸中暗光微动,面上去不露分毫,只是冷冷地抬了抬嘴角,哼道:“就算他们是凌大人的亲人又怎么样?
他们犯了事,凌大人难不成还打算包庇他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