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带着时宝宁入宫,直接向御书房递了牌子。
没想到凌瑞音也在御书房,二人连忙请安:“臣妇(臣女)见过太皇太后,见过陛下,给贵人请安!”
“免礼,平身!”
莫君羽摆摆手让她们起来,温和地问:“不知时夫人入宫有何要事?”
董慧还是头一次自己单独递牌子进宫面圣,一开始的冲动在寒风和路途中退散,要不是有时宝宁在一旁看着,她说不定还真的就临阵脱逃了。
现在被莫君羽问起,董慧额上的汗就出来了。
还是时宝宁主动替董慧接过话,四平八稳地答道:“启禀陛下,臣女与母亲此番入宫,是想与陛下商议时家兵权一事。”
莫君羽还没有跟凌瑞音将此事敲定,当事人就找上门来。
他朝凌瑞音看了一眼,后者眼神示意:让哀家来说。
莫君羽干脆将这事都交到了凌瑞音手中,由凌瑞音说道:“提起此事,哀家正想与你商议。
先帝在世时曾明言,皇家不得干预时家军兵权之归属,但国不能一日无君,军不能一日无帅,不知时夫人对时家军的继任统帅一职有何想法?”
董慧就想着从收回兵权,不能让兵权落到别人手上,那她死后都无脸去见时俊和了。
至于别的什么,她还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
凌瑞音这一问,可把她给问懵了!
董慧哪里知道谁适合继任统帅?
反正她不行。
时宝宁见董慧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了一句话,也急了。
忍不住再次插嘴道:“启禀太皇太后,时家兵权自然应该归时家人所有。”
凌瑞音似这时候才注意到时宝宁,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时宝宁身上,但她神情平静,完全没有因为时宝宁的话而有所改变。
只是平静地问:“如今时家两代人丁还算兴旺,兵权肯定是由时家掌管,但具体由谁主事,总得推出一个名单来吧!
夫人可有人选?”
董慧摇摇头,“还、还未有人选。”
“既然如此,那不若……”
时宝宁知道凌瑞音有多宠爱时青雪,生怕对方金口一开,就把兵权给了时青雪。
她忍不住插嘴道:“娘娘,臣女以为,不管兵权最后给谁,总是要经过公平竞争才能确定下来,不然何以服众?”
凌瑞音被人插嘴,竟然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再多看了时宝宁一眼,眼中似乎带点惊讶。
但很快又变为平静,微微颔首,“宝宁郡主考虑得不无道理。
来人,去把时六娘请来。”
————
时青雪谢绝了莫君扬的陪伴,一个人进了宫。
她原本还在猜测凌瑞音召自己入宫做什么,等看到董慧和时宝宁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只是她面上不露分毫情绪,乖巧地给众人请了安,便默不作声起来。
凌瑞音瞧瞧董慧母女,又将目光落在时青雪身上,这才慢悠悠地问:“青雪,听说时家军的兵权现在在你手中。”
时青雪点头,“正事。”
凌瑞音又问:“呼文陂一役中,时将军将兵权交托于你,是吗?”
青雪再次点头。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时宝宁就抢着说:“但那只是父亲的权宜之计,并不代表父亲同意将兵权交到她手上。
兵权到底该给谁,还是要比过之后才能确定。”
时宝宁这话就差没有指着时青雪的鼻子说,兵权不该由她掌管了。
话语直白,何其伤人。
但时青雪这些日子以来,早已经被董慧和时宝宁刺得遍体鳞伤。
此时听着,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她只是抬眸瞅了时宝宁一眼,又重新低头。
直到凌瑞音问她的意见时,她也只说:“一切听凭娘娘安排。”
“既然这样,那就先比比看吧!”
凌瑞音一锤敲定。
可问题又来了,要比什么呢?
时宝宁率先表示:“肯定不能比骑马射箭,先不说这公不公平的问题,且说骑马射箭的技艺再精湛又如何,那也只是一个士卒所需要的技能。
当得了好士兵,未必做得成好将军!”
言语之间,时宝宁竟然还冲时青雪扬了扬眉,挑衅意味十分明显。
时青雪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视线,只乖乖等着凌瑞音的安排。
凌瑞音原本已经准备好题目,听闻时宝宁的话,也只得临时改变主意。
她想了想,便道:“既然骑马射箭不行,那便比试谁对兵法典籍、行军布阵更为熟练。
此番虽为纸上谈兵,但这也是一个合格的将帅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如何?”
这二女均是时家养出来的人。
就算时宝宁自幼身子弱不曾到军中实践,但理论知识却一点也没有落下,简直比她的女红还要上心。
时宝宁更觉得自己平时待在家里读书识字的时间要长得多,肯定比总是不知道去哪里野的时青雪要博学得多。
这时自然举双手赞同。
“青雪,你的意见呢?”凌瑞音关切地看向时青雪。
时青雪点点头,乖巧笑道:“全凭娘娘安排,青雪没有意见。”
时宝宁在一旁看了,忍不住低声哼了句:“哼!就会讨好卖乖。”
这声音极小,只有站在她身边的董慧和时青雪听到了。
董慧连忙去拉时宝宁的衣袖,同时尴尬地看向时青雪,张嘴就要解释。
时青雪却回了董慧一个淡淡的笑容,也不看时宝宁,转身就要跟着凌瑞音往一旁的耳室走去。
她的本意是想息事宁人,却不想她平淡的举动看在时宝宁眼中却成了她看不起自己。
连日来积蓄的嫉妒与不甘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时宝宁忍不住一把抓住时青雪的胳膊,将人扯回来,低声恨道:“时青雪,你别看不起人。”
时青雪下意识地察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凌瑞音他们都已经走进耳室,并没有外人听到时宝宁的话后才又松了口气。
随即烦闷就涌上心头,她抽回手,皱眉道:“大姐姐,这里是御书房,你还是规矩点好!”
虽然她心情不佳,但该提醒的话,她还是说了。
却不想这话到了时宝宁的耳中又变成另一种意味。
时宝宁非但没有警醒过来,反而更加激动地嘲讽:“是啊!你自幼受宠,连宫里的规矩都能如数家珍,别人在你眼里就全是傻子了,对吗?”
时青雪:“……”
简直莫名其妙!
时青雪哪里知道,自己只是随口一句提醒,到了对方耳中竟然还成了炫耀。
这脑补能力简直叫她甘拜下风。
她无语了半晌,胸口汇了千言万语,却在看见时宝宁那张气红了的脸后,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意兴阑珊地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反正时宝宁这会儿已经完全不顾两人的姐妹情谊,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时宝宁还不依不饶地冲时青雪叫嚣:“行军布阵你从来都不如我,这回你别想赢我!”
时青雪却觉得好笑,掀起眼皮瞥了时宝宁一眼,懒洋洋地说:“让我想想啊!你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难不成是之前父亲的考校中你每次都恰好比我厉害一点,你就觉得你这回也一定能赢?”
时宝宁下意识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皱了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见时青雪眉峰一挑,下巴微抬,如同一只高傲的凤凰,声音冷淡而清脆,“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赢你了?”
时宝宁被问得一顿。
就听见时青雪缓缓而笃定地说:“大姐姐,这回,我不会让你了!”
说罢,时青雪也没理会时宝宁听了这话后的心情,直接进了一旁的耳室。
御书房的耳室并没有多大,刚好够摆下两张额外的书桌。
是凌瑞音刚让下人抬进来,以便两位时家小姐书写她们的答案。
“既然是争夺时家兵权,那哀家就出三道题,供二位娘子参考。”
凌瑞音坐在上座,一手端着茶碗,却没有喝,而是垂眸思索片刻。
才慢悠悠地说道:“今天下局势虽表面上看起来太平无事,但水面上的汹涌波涛却难以估量。今日你们便以合纵连横为题,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前朝六国覆灭的教训,只要是自小学习兵法的人都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这个题目一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令三人均是一人。
时青雪与时宝宁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对方,时宝宁满脸喜色,甚至还冲时青雪扬扬下巴,仿佛在炫耀。
随即就提笔开始书写自己的策论。
时青雪又看了董慧一眼,后者在这腊月寒冬的天气竟然热得额上冒汗,也正急切地看着青雪,欲言又止的样子。
三人的神色都不同程度带着古怪,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时青雪垂眸,重新将视线落在桌面上的白纸和狼毫,没有动作。
直至时宝宁的白纸快写满了一张,她还没有动笔。
凌瑞音一直观察着两人的举动,原本还耐着性子不动,眼看时宝宁都快写完了,时青雪却还不动,忍不住低低地喊了声:“小雪儿?”
时青雪像是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猛地抬起头,刚要回答,时宝宁就放下笔。
“娘娘,臣女已经写好了。”
凌瑞音只好命人接过时宝宁的论述,认真看了起来。
时宝宁到底是受过时俊和的正规教学,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理论知识却丝毫不差。
这一篇论述以苏秦的合纵连横论点为基础,攻近交远、连弱对强,虽然没有特别的亮点,但是起承转合,条理清楚,倒是十分切题。
凌瑞音看过后,连点了两次头,而后期盼地看向时青雪,“青雪,你的论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