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雪惊疑不定地问出口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莫君扬,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一点端倪。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莫君羽重生归来,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眼前这个未来大魔王的命运。
可如今她却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眼前的莫君扬虽然表现得如何温和柔情、人畜无害,但真要耍起狠来,与前世如出一辙,分明就是……
时青雪深吸一口气,再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莫君扬还没有回答,她就已经害怕听到答案了。
“怎么了?”莫君扬神情关切地看着她,对她的表现不明所以。
时青雪连忙摇头,又偷偷打量了对方两眼,见莫君扬神色平常,完全没有被她戳穿惊天秘密的慌乱。
难道她猜错了?
可这也不对,就算不是,莫君扬听到她的问句也不该这般无知无觉。
莫君扬却在打量她的情况,确定她确实无碍才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时青雪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所以‘重生’两个字根本没发出声音,难怪没有反应。
可要她再问一次也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没,没什么。”时青雪结结巴巴地推翻自己之前的话,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她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太蠢了,只想赶紧摆脱这境况。瞥见时宝瑾还在角落,就赶紧跑了过去。
时青雪转身的时候,男人深沉的目光正一瞬也不转地看着她的背影,口中呢喃:“这样下去迟早瞒不住了……”
时青雪快步过去,看见魏子朝和那些乞丐围在外头,害怕地停住脚步。
魏子朝一寻思,就很有眼色地挥开一干乞丐,同时解下披风遮住时宝瑾,以免污了人眼,这才作出‘请’的姿势。
“谢谢!”时青雪感激地朝魏子朝颔首,上前察看时宝瑾:人虽然昏了过去,衣不遮体,但到底没有实际伤到哪里。
青雪松口气的同时,又为难地看向莫君扬,半晌才小声请求:“我不知道三姐姐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不过既然这事让我看到了,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人玷污,所以能不能……”
她想请莫君扬放过时宝瑾,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只好更加小声地说:“虽然我有的东西不多,但世子若有需,青雪必将尽力达成。”
等价交换,谁也不吃亏。
莫君扬看着时青雪还一脸纠结地衡量着自己的价值,不由得心痒痒,就想脱口而出‘我要你’。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莫世子只好端出一番衣冠楚楚的模样,‘强忍’不爽,大度地说:“既然雪妹妹开口了,我怎么也要给你这个面子。只要她以后莫要再来招惹我,时三娘这次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
时青雪惊讶于莫君扬的好说话,不是说莫君扬睚眦必报的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个事实,怎么现在轻易就放过时宝瑾了?
难道莫君扬本来就打算‘点到为止’,所以才顺水推舟了?
时青雪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莫君扬的意义,可怜的莫世子卖了个大人情,但人家根本就没有‘领情’。
“那就多谢扬哥哥了!”时青雪想不通,不过事情圆满解决总是好的。她便不再多想,叫来夏芒冬霜把昏迷的时宝瑾运回时府。
正准备告辞的时候,忽然听见莫君扬淡淡地问:“夜深人静,也亏得雪妹妹找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呃……”时青雪脸上一僵,脑海中找了无数个借口,对上莫君扬却说不出谎话。
最后只得放弃,老实交待:“我派了人跟踪时宝瑾。”
她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三房一家都不是安分的,当然要留点后手。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时三娘做了什么事?”莫君扬的声音又凉了几分。
时青雪暗道不好,连忙解释:“当然没有,我派出去的人也只是跟着她,不敢打草惊蛇。后来见她行踪诡异才报告了我。可等我赶来你们都已经不在倚香楼了。”
更没想到最后反倒成了她替时宝瑾擦屁股,早知道她就不来了,还不是因为……
她抬眼看了下莫君扬,又垂眸,委屈地咕哝:“我又不是坏心的,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时宝瑾算计而无动于衷。”
莫君扬怔愣片刻,他没想到他的小人儿竟然还有这番动作,匆匆赶来的起因竟是要救他?
那是不是如果在倚香楼的时候他按捺不发,时青雪也会及时出场‘英雄救美’。当时他还身中春药……
啧,那画面怎么想怎么暧昧香艳。
可惜了!
莫世子扼腕,面上还得为自己错怪了时青雪表示歉意:“倒是我误会你了。实在是这才时宝瑾做得太不像话,竟然敢……”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时青雪也觉面上无光。
好在对象是莫君扬,她一时没想到家丑不可对他外扬,反而仰起小脸期盼地看向莫君扬,“这次是三姐荒唐了,但这次事关时家其他姐妹的名声,还请扬哥哥大人大量,莫要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说话间,她的眼角扫过魏子朝和那些乞丐。
魏子朝打了个哆嗦。
莫君扬会意,也看了眼魏子朝,又看向时青雪闪亮的大眼睛,心想:这丫头贼精了!没事的时候左一句莫世子,右一句世子就是不肯跟他亲近;有事的时候‘扬哥哥’叫得他心痒痒的,巴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为她奉上。
被拿捏成这样,以后可如何是好?
莫世子突然有些忧愁了!
为了掩饰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嘴上却调笑,“‘事关其他姐妹的名声’?雪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与你无关了?”
莫君扬心中美滋滋的:肯定是青雪知道无论她的名声如何败坏,他都会是她最大的倚仗。
时青雪完全不知道莫君扬这点臭美的心思,闻言眸光一暗,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反正也没打算再嫁了。”
说完这话,她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世子了。”
直到时青雪走出好一段距离,莫君扬还定定地站在那里,迎风萧瑟。
魏子朝莫名替自家主子感到苦逼了,看时青雪都走不见影才上前小声地喊:“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莫君扬这才从打击中冒出个头,瞥了他一眼,“按青雪说的去做就行了。”
交待完也径自走了。
魏子朝顿时觉得自己才是最苦逼的那个!
什么叫做按照时六娘说的去做?难不成要他自裁吗?
敢不敢把他那靠谱的主子换回来啊!!
——
夏芒、冬霜两人为了要将时宝瑾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时府,可谓是费尽心思,最后还得做好事不留名,白白便宜了时宝瑾。
冬霜擦去额上的汗,朝床上躺着的时宝瑾‘呸’了口:“什么肮脏的人,竟然作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情,活该被人作践!六娘干嘛还那么好心把人救回来啊?依我说,就应该让她吃点苦头。”
夏芒也不跟冬霜解释为什么时宝瑾名声败坏会牵连到时家其他娘子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只简洁地说:“六娘交待要把一切都还原,让三娘醒来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我们快点收拾好就走,不然等会儿玉瑾阁的下人来了就说不清了。”
“知道啦!我这不是都给她擦好身子、穿好衣服了嘛!发现不了的!”冬霜仍是一脸忿忿,但执行起时青雪的命令时绝不含糊。
两人静悄悄地来了,又静悄悄地走了。
玉瑾阁的下人毫无所觉,只有时宝瑾的一等丫鬟小桃跟丢了主子,正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不敢去跟周如玉汇报。
明天必然会有一场好戏。
时青雪听了两人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情都等明天再说吧。”
冬霜却不肯走,忿忿地问:“六娘,你做什么要救三娘呢?她明明就不是个好东……”
夏芒被冬霜非议主子的话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她的嘴捂住,歉声道:“对不起,冬霜年纪小不会说话,她只是心疼主子,还望主子莫要见怪。”
时青雪瞧着两人推搡的动作,会心一笑,扬手止住夏芒,轻声道:“无碍,放开她吧!”
待夏芒放开冬霜,她才又说:“你们与我虽是主仆名分,但我与你们情同姐妹,有很多事也不瞒你们。你们在我面前说什么都可以,我并不介意,只是……
冬霜,有些话若是你们说了就会惹祸,甚至是杀身之祸,连我也不一定能护住你们。夏芒不让你说只是怕你再惹祸,前些时日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冬霜挣扎的动作僵住了,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夏芒的好意,不由得愧疚地看了夏芒一眼,小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我还以为你是看不顺眼我才不让我说的。我,我以后不会了!”
夏芒被冬霜乖顺的动作逗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原来这时候才知道我是好的,那我之前的好心可都是喂狗了唷!”
“啊!”冬霜急了,忙摆手,“不是,没有喂狗,都喂我了!”
时青雪和夏芒:“……”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到肚子都疼了。
“哎哟!冬霜,你怎么那么逗?难道就没有听出来夏芒是在逗你玩的吗?哎哟,我不行了,笑死我了……”青雪连形象也不要了,就抱着肚子在床榻上笑得打滚。
冬霜闹了个大红脸,呐呐地说:“我,我才不是狗呢!你们别笑了……不理你们了!”
她跺跺脚,恨恨地瞪了夏芒一眼,跑了。
“生气了?”时青雪擦去眼角的泪花,推了夏芒一把,“你惹的祸,你自个儿去收收拾吧!”
夏芒自然点头,领走前又慎重地对青雪说道:“六娘,冬霜是冲动了点,但有些话却没说错。三娘连昏迷着都在喃喃您的名字,恐怕以后会记恨于你。”
“这事纯粹她自己做的,记恨我干什么?”时青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见夏芒神情严肃,还是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这时候两人还没想到,时宝瑾的报复竟然说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