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婧娴眼看时青雪与良紫馨相谈甚欢，你来我往之间都已经给人姐妹情深的感觉。
正是高兴，那句突如其来的‘不行’就打破了她的计划。
可把良皇后气坏了。
良婧娴吹胡子瞪眼，望向声源处，正想好好斥责一番这个搅事的混蛋。
一个身高足有六尺的少年正昂首挺胸，大步朝这边走来。
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一般，让人看得挪不开眼，也给人压迫感。
但这阵压迫感并不能持续太久，因为这个少年长着一张稚嫩的脸儿，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就算身材高大，也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只是个小鬼。
凌瑞音先看见了来人，老脸一喜，就笑道：“战儿，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桃妃所出，当今的九皇子莫君战。
他年仅十五岁，就已经跟随大军征战沙场，骁勇善战，一点都不枉负莫祥斌给他的赐名。
按理说，莫君战这时候应该还跟随大军驻守南疆，怎么就回来了？
莫君战到底是个小鬼，虽然装扮得十分威严，活脱脱一个大将军，但一被凌瑞音叫到，浑身的煞气一扫而空，只剩下年少的天真傻气。
少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主动凑到凌瑞音身下，请安：“孙儿见过皇祖母。”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凌瑞音亲手把少年扶起来，仔细地上下打量一番。
满意地赞道：“出去那么久，果然长壮实了。
只是这声音怎么变得……”
那么难听？
就好像公鸭叫一样，沙哑得不像话。
所以刚才莫君战那一句‘不行’根本没人听出来是谁说的。
莫君战毫不在意自己的声音变得那么难听，反而自豪地挺挺胸膛，“皇祖母，这说明孙儿长大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少年变成青年的过程，总是有这点变化的。
莫君战又是个‘大男人’，自然不会介意这点难听。
甚至在他看来，男人就应该粗声粗气，像从前那样尖尖的声音才女气呢！
一点都不男人。
少年眉宇间已经隐约可见青年的英气，但是动作行事稚气未脱还犹不自觉。
可把凌瑞音逗乐了，“是是是，哀家的战儿长大了，哀家高兴着呢！
来，你跟哀家说说，你去南疆镇守这段时间可是发生了什么趣事？”
凌瑞音大概也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孙儿，一见人，就把先前的事情都忘光了，拉着莫君战问东问西，把其他人都撇在一旁。
这一来，可把良婧娴急坏了。
频频朝凌瑞音使眼色都没有得到回应，良婧娴只得硬着头皮插话，“陛下不是让九殿下前往南疆镇守，怎么突然回来了，竟然还刚好赶上这踏青赏春宴？”
啧，违抗圣令，战场偷逃，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良婧娴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凌瑞音的笑容立即就淡了下来，刚才她也有这样的疑惑，只是孙子能够平安归来的消息战胜了其他心思，她也就不在乎了。
没想到良婧娴竟然还要重新提起。
莫君战脸上丝毫不见害怕，反而对良婧娴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南疆现今百姓安居乐业，外族不敢入侵，又有大将军在哪儿镇守，没有孙儿什么事。
孙儿甚是想念父皇和祖母，又想到‘父母在、不远游’的谨言，便向父皇请求暂时回到宫中，待他日战事起，再重返战场，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这一番话，把良婧娴所有的刺头都给堵了回去。
更把凌瑞音感动得一塌糊涂，直说：“不愧是哀家的好孙儿，有心了，有心了……”
“哼！就会装模作样。”良婧娴暗骂了一句。
碍于有凌瑞音在场，她还不敢骂大声了，又要舔着脸对莫君战笑道：“九殿下果然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过……”
良婧娴声音一顿，话题峰回路转，“不过也不应该擅自阻止别人交友吧？”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莫君战方才那句‘不行’。
凌瑞音也是满脸疑惑地看着莫君战，“战儿方才为何说不行呢？”
按理说，莫君战还从没有见过良紫馨，怎么就擅自插话？
这可不像莫君战惯常的作风。
正常应该都不会这么做的才对。
莫君战被问起，脸上一肃，转头打量了下良紫馨。
良紫馨得了莫君战的目光，立即回以温婉的笑，行了个万福礼，“紫馨见过……”
莫君战立即撇开脸，看都不看良紫馨，反而对时青雪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朗声问好：“雪姐姐，许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他的声音虽然处在男人的变声期，有些沙哑难听，但架不住他嗓门大，一下子把良紫馨的声音都给盖过去。
良紫馨：“……”
时青雪：“……”
众人：“……”
时青雪本来就对这种‘被好友’的行为很不感冒，但是一来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二来良紫馨也确实不讨人厌，她便也没有太抗拒。
没想到莫君战一出现，就把这事儿给搅和了。
看这架势，明摆着是要给良紫馨没脸啊！
她不讨厌良紫馨，但显然跟偏袒与她有着玩伴交情的莫君战。
于是自然而然地答应了声，“自然是想的，多日不见，九殿下也更加壮实了！”
莫君战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快步走到时青雪身边，得意洋洋地自夸：“这是自然的。雪姐姐，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本事了。
这次我在南疆遇到一个擅长射艺的师傅，他教了我很多，我的射艺也大有进步。你若是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比一场，我保证不会再输给你了！”
莫君战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尤其是跟时青雪在一起，一提到射箭，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巴不得现在就架上箭靶，跟时青雪现场来一局。
真要说起来，时青雪和这个九皇子的‘孽缘’也是从一场射箭比试开始的。
幼时，时青雪也不过十一二岁，射艺小有所成，为人又是个高傲的，根本不知道谦让。
恰巧那时候才九岁的莫君战也刚学了射箭，射中了几箭后就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马上就能成为莫国第一大将军了。
于是当这两个都不知道谦让的家伙撞上后，战争一触即发。
要是换个别人，看在莫君战是个皇子殿下又受宠的份上，少不得要让一让的。
时青雪当然不会这么干。
她的射箭天赋也不是吹的，在第一次交锋时，她的射箭技术就彻底碾压了当时还是小包子的莫君战。
莫君战也不是个轻易就认输的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精神可嘉，但是还真就一次都没有在时青雪手头上赢过。
也不知道这位九皇子殿下的脑袋是怎么想的，一来二去，竟然就认准了时青雪。
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态度，恭恭敬敬地把时青雪叫作‘雪姐姐’——要知道他几个皇兄都未必有这样的待遇——两人又在这射箭上趣味相投，还真就成了好友。
只是莫君战这个一见到时青雪就要比试射箭的毛病还没改，根本不看场合。
时青雪被对方愣头青一样的举动给逗笑了，但也不能真的遂了对方的愿比试，只好拉拉莫君战的衣袖，朝他使眼色。
莫君战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在跟人斗心眼这事儿，差得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根本读不懂时青雪的提醒，还傻愣愣地看着时青雪，疑惑地问：“你受伤了吗？”
眼睛怎么眨个不停呀？
时青雪被他的问话逗得哭笑不得，无奈叹气，直白地说：“殿下，现在是踏青赏春宴，不适合射箭。”
她看到莫君战脸上明显地露出失落，有些不忍心，又补充：“若是殿下真的想射箭，下次找个机会，咱们再来一局便好。”
莫君战立即就兴高采烈起来，“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将来可别哭鼻子。”
时青雪：“……”
也不知道小时候是谁输了之后一直拉着她的衣袖，哭着说他是大将军，绝对不能输的，还让青雪千万别把他输给她的事情说出去。
时青雪就差没有举手发誓，才把这个小哭包给止住了。
莫君战说出这话后，显然也同时青雪一样，想起了他幼时那些不为人知的‘黑历史’。
一下子，满脸发烫，红得发黑。
时青雪憋着笑，体贴地别开脸，不去看莫君战。
然后替莫君战向凌瑞音说道：“九殿下刚从战场下来，许是还没有适应京都的悠闲生活，所以才闲不住，还请娘娘勿要见怪。”
凌瑞音当然知道自己的孙儿是什么性格，不仅不会怪罪，反而很高兴小孙子的活泼。
笑声说：“战儿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变呢！想来是刚回京都，听到你的雪姐姐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吧？”
莫君战被说中了，一张稚嫩的脸更显得不好意思，甩开头不说话。
时青雪被逗得乐不可支。
只是这个九皇子也是个小傲娇，可不能随意取笑。
她又三言两语转开话题，把莫君战从困窘中解脱出来。
良婧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哪里甘心。
只是现在良家没落，早已经不是她能随意发火的时候。
她只能强压着怒火，将良紫馨往时青雪跟前推了推，“青雪，现在春色正浓。你就带着你的小姐妹出去走走，莫负好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