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要说不说的,反而更加激起了董慧的求知欲。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吧!”
“其实夫人你不想让六娘和姑爷见面也容易,只要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可以了。”郑嬷嬷慢慢说着。
董慧不明,“可是你刚才也说了,他们都在这个家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肯拦得住。”
“那就让他们有一个人不住在家里就好了。”郑嬷嬷幽幽地接了一句。
董慧皱眉,不满地说:“我让宁儿过来照顾我,却要叫他们新婚夫妇两地分居,这怎么成?若是传出去,指不定有一堆闲话说我的呢!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她拼命摇头。
郑嬷嬷又接着说:“奴婢又没有说不让姑爷住咱们家里头。”
“那你的意思是……”董慧终于有些明白过来郑嬷嬷的意思了,但她的眉头却皱得更加紧了。
最后,还是摇头否了这个方案:“青雪也是我的女儿,她不住家里,还能住哪里?我就算再不喜这件事,也不能因此赶她走。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别说董慧不同意了,就算她真的能够狠下心来,也绝对过不了时俊和那一关的。
郑嬷嬷知道时青雪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于是换了一种说法,“夫人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当然不是说要赶六娘出府。这肯定是不成的,但是咱们家别院那么多,让六娘去别院休养一段时间,等您平安产下世子了,大娘他们离府后,再把六娘接回来就好了。”
她见董慧脸上似有松动,又缓缓补充了一句:“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幼时候,时青雪与几位娘子争吵得厉害,她便干脆一个人住到别院躲清静。当然,两件事的区别在于后者是时青雪主动提出去别院的,前者却是董慧要求的。
只是被郑嬷嬷这么一说,仿佛真有了先例一样。
董慧心中思绪繁杂:她现在怀着孕,是真的很需要有人陪着,时宝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在这个问题上,从前深得她疼爱的时青雪也是比不上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还是为了时家的未来,时宝宁都必须进府,那闻人炽也该回府了。
这样一想,还真的唯有让时青雪先出去住一段时间。
“就算真的要让青雪出去避一避,也总得有个由头吧?真正的理由不能说,没有个像样的借口,老爷也肯定不会同意的。”董慧为难地嘀咕。
郑嬷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把早准备好的答案直接说了出来:“这不是有现成的理由吗?您肚子里还怀着老爷的孩子,想要母子平安,自然是需要有人诚心向佛祖祷告。您患者身孕不便离府,大娘又要照顾您,那不就只有……”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董慧已经明白郑嬷嬷的意思了。
只要跟时青雪说要去家庙斋戒祈福的事情,时青雪肯定会愿意的;而这也是贵族常有的惯例,现成的借口,不会引人怀疑,还能为时青雪赚得好名声。
真是一举多得。
董慧终于露出了那么长时间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你这个办法好!用这个借口隔离青雪和阿炽,外人也不会多想。既断了他们的邪念,又保全了他们的名声……”
可是想到家庙那里清苦的环境,董慧又忍不住叹气,“我的青雪可是自小就没怎么受过苦,我是真的不忍心让她去家庙那种地方待两个月啊!阿郑,你就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吗?”
郑嬷嬷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见董慧实在担忧,又劝:“若是夫人真的担心六娘吃苦,那就多让人从家里带些好东西去,把那儿安置得妥妥当当,虽然不比咱们家,但也总不会让六娘吃苦头的。”
现在整个时家后宅都是董慧说得算,要给家庙送什么东西,那还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
要不是时间不够,如果时间充沛,想要把家庙打造成比时国公府更适宜居住的地方,也不是没可能的。
所以时青雪真去了家庙,也吃不了多少苦头。
董慧经郑嬷嬷这么一番循循善诱的劝说,终于动了心。
她凝着眉沉思了许久,最终点点头,吩咐:“那你现在就去把青雪叫过来,我要赶在宁儿回府之前把这件事先定下来,断不能让别人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郑嬷嬷点头应了,连忙退了下去。
她刚离开东苑,就找了个丫鬟去落桐阁传信,自己则是走到了某个角落。
东苑某个角落的阴影里,早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见到郑嬷嬷就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郑嬷嬷笑着答道:“老奴出马,自然没有办不成的道理。夫人刚才已经让人去请六小姐了,应该明日就会将六小姐迁到家庙去。你回去跟大娘说,请她放心,到时候等她进府时,府里绝对再看不见六小姐的身影了。”
那人也笑着追捧道:“大娘果然托付对了人,奴婢在这里就先替大娘谢过郑嬷嬷的帮助了。”
说话间,那人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有些分量的荷包,悄悄塞到郑嬷嬷的手中。
郑嬷嬷刚要推拒,那人又说了,“郑嬷嬷勿要推辞,大娘说了,这些都是您应得的。事成之后,大娘另有重赏。除此之外,大娘还有另一件事需要拜托郑嬷嬷您呢!”
郑嬷嬷忙表态:“大娘有何事,尽管吩咐即可。”
“大娘说,她虽然请您帮她做了这些事,却不是故意针对谁,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罢了。这些事也绝对不能影响了她与六小姐的关系,所以还请郑嬷嬷对此事守口如瓶,将来六小姐去了家庙有什么需要的,也请您多多看顾几分。”
那人将话说得婉转体贴,郑嬷嬷自然也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深意,连忙点头:“一定一定。老奴会做的,还请回去跟大娘说,请她放心,老奴绝对不会令她失望的。”
那人得了保证,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郑嬷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人走远了,才冲着地上‘呸’了声,啧啧低叹:“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大宅子里的那些腌臜事,谁不知道谁。偏偏你就那么高贵、与众不同了?还不是在背地里阴自己的亲妹妹?
若是真的为自己妹妹着想,就别背地里捅刀子啊!现在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却也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
想到时青雪为这一位做的那些事情,郑嬷嬷就替时青雪不值当。不过她既然收了人家的好处,甭管她心里怎么想,‘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时青雪自然不知道别人已经将她接下来两三个月的生活都决定了,等她知情的时候,已经是董慧打点好一切,直接对她宣布了这件事。
没错,直接宣布的!
董慧相信自己女儿对自己的孝心,但还是担心事有意外、夜长梦多,所以根本没有事先征求时青雪的意见就直接让下人准备行装。
跟时青雪说的时候,倒是象征性地问了问时青雪愿不愿意去,还说若是不愿意去她就不勉强之类的话。
时青雪听着奇怪,不过她想到这事儿算得上是京都权贵们的惯例,甚至从某方面来说,还成了他们攀比的标准。
所以她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董慧安排得急,青雪只来得及让夏芒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又派冬霜去瑞王府送信,她的人就已经坐上了前往家庙的马车。
时青雪此番前去家庙,待遇自然与当初时宝妍被押送去家庙的天差地别。
但饶是如此,消息一经传开,‘水面上’仍是风平浪静,但‘水底’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董慧设想得美好,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深知闻人炽那点儿心思的人更加容易猜到。
首先发难的人就是时俊和。
董慧怕时俊和反对,事先根本没有告诉过时俊和,自己就紧锣密鼓地办了。
等到时俊和下朝回府,时青雪人已经去了檀山家庙了。
时俊和顿时大怒:“慧娘,你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家庙那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够让青雪去那种地方受苦呢?”
董慧还拿之前准备好的答案说道:“青雪是去给家庙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吃点苦也是值得的。再说了,我已经让郑嬷嬷先跟着一起去收拾,添置生活用品,缺什么就立即补上,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这件事还是她自己也同意了,她要表孝心,难不成我还要拦着她吗?”
她一番话,理由充足,冠冕堂皇。
时俊和听后却是一阵冷笑,“慧娘,你我夫妻一场,我还不了解您的心思吗?难道不是你不想让青雪留在家中,怕她将来跟炽儿见面,才故意把她赶到那么远的地方吗?”
董慧被说中心思,面色讪讪,僵了好半天,勉强说道:“我,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停顿了会儿,她又像是找到了底气,理直气壮地开口:“看来你也是看出青雪与炽儿那点……我这不是为了防止将来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才不得已而为之吗?
你倒是怪起我来了!我若不是真的为她考虑,又怎么会宁愿自己去做那个恶人,也要阻止这件事呢?”
董慧一边说着,一边伤心地抹眼泪,“难道就你知道心疼女儿,我就不疼她了吗?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说到最后,都成了对时俊和的控诉。
时俊和怕刺激到董慧,就算肚子里有话也要憋着,连忙先认了错,又飞了好大劲才把董慧哄得止住眼泪。
他这才累极了一般低叹:“哎,你虽然出于好心,但你难道没有发现,青雪根本就没有发觉这件事儿吗?”
董慧揉眼睛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时俊和:“你是说……”
时俊和点点头,“青雪的心思太好猜了,她由始自终都把炽儿当作亲哥哥,两人从俏就亲近,如今也是亲而不狎,她别说起那种念头了,恐怕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事儿。
你难道忘了,当初你想要为她和闻人炽指婚的时候,她吓得不行并且还拒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