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一时安静。
还是时青雪先开了口,问道:“齐政道?这个名字,我之前从未听过。你……”
这个‘之前’,当然指的是两个人的前世。
前世瑞王到死都只有莫君扬这么一顶绿帽子,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私生子的事情。
所以两人都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弄迷糊了。
时青雪还想问,是不是齐政道在骗人?
莫君扬却说:“玉佩是真的?”
“这个玉佩很重要?”时青雪疑惑地歪歪脑袋。
不然莫君扬怎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属于瑞王的东西,并且还很受瑞王重视。
莫君扬看了时青雪一眼,才说:“这个是齐月的东西,你说重不重要?”
时青雪语塞。
传言瑞王爱妻如命,却不得不将妻子留在京都为质,自己前往封地。后来终于回到京都居住,瑞王妃又已经病逝,瑞王的心也随着妻子一同逝去,拒绝了多少媒人的说媒拉纤,也让当年一大堆京都贵女心碎一地。
毕竟瑞王妃齐月死的时候,瑞王也才三十出头而已,正值青壮年,又痴心难忘,不知道是多少贵女的梦中情郎呢!
现在突然跳出来一个瑞王私生子,别说外人惊讶得不行,他们两人也是一脸讶异。
不过他们都很沉得住气,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他们回到瑞王府,瑞王莫祥瑞已经在坐在大厅等着,见到两人,顿时双眼一亮,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上前去。
“你就是青雪对吧?扬儿一直跟本王提起你,本王还在想能让扬儿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莫祥瑞声音粗犷爽朗,毫不吝啬给予时青雪最高赞赏。
直把时青雪的小脸蛋都夸得通红,羞涩不已。
她一方面想说莫祥瑞谬赞了,另一边又想说点能让对方开心的话。
这对于聪明善言的时青雪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但莫祥瑞愣是没给她丁点开口的机会,又开始去叫下人,说是给时青雪带了礼物。
饶是时青雪八面玲珑,也被莫祥瑞这架势吓了一跳,愣愣地看向莫君扬,无声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莫君扬自从一进屋,就好像成了一个隐形人,被莫祥瑞忽略得彻底。
然而他半点不生气,面对时青雪望过来疑惑的目光中还带着微弱的求助,他忍不住笑了,抬头摸了摸青雪的脸颊,温声安慰:“没事的,父王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莫君扬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他只是太想见到你了。”
至于为什么堂堂瑞王会想看到一个小丫头片子?
时青雪瞥了莫君扬一眼,眼神似有嗔怪,又像是在撒娇。
莫君扬坦然受了,笑说:“等下父亲必然会赏赐你一些东西,你都收着好了。”
青雪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做的。
然而等瑞王真正将东西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
不为别的,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时青雪是有眼力劲的人,光是看着那件艳红色的披风,就知道这东西精贵异常、价值不菲。
“这是本王游玩北州的时候,在北州狩猎打下的貂皮,刚好身边有个擅长制衣的下人,便交由他制成一件披风,就是不知道这点小东西能不能入得了青雪你的眼。”瑞王声音带笑,语气温和亲近。
时青雪在看到那件披风的时候就挪不开目光了,此时听到莫祥瑞的话,连忙接过披风,直接披在了身上。
艳红色一般用于新婚,但是披风的艳红又有区别于普通婚礼时常用的大红色,显得更加青嫩欲滴。
披在时青雪的身上,衬着她娇小嫩白的小脸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美丽夺目。
莫君扬向来对美色不为所动,此时看着时青雪也有些看呆了眼,根本挪不开目光。
时青雪没注意到莫君扬炽热的目光,连忙向莫祥瑞道谢:“多谢王爷赏赐,青雪很喜欢这件披风呢!”
小妮子道谢的话并没有多么毕恭毕敬,但话语里真挚的感谢与喜爱却让莫祥瑞听得身心舒畅,满意极了。
再看自家儿子看着人家小姑娘的呆傻样——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儿子如此痴迷于一个人——心里又好笑又感慨,甚至忍不住酸溜溜地想:儿子长大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啊!
如果让瑞王爷知道他家冷心冷情的儿子迷恋了时青雪多久,从前就不会暗暗担忧儿子是否没有感情,而是担心儿子会不会‘早熟’得厉害了。
不过不管莫祥瑞心中是如何吐槽,但对上时青雪,却是和蔼又慈祥。
一方面,他从见时青雪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灵动可人的小姑娘;另一方面,他家宝贝儿子难得看上一个娇娘子,终于不用孤独终老了,他少不得帮点忙。
于是乎,就在莫祥瑞的刻意亲近与时青雪的有意恭维一下,两人相谈甚欢。
两人谈论着北国风光,是时青雪从未见过的漂亮风景,加上莫祥瑞的言语风趣,直把人家小姑娘逗得眼睛发亮,心神向往。
莫君扬一开始还中规中矩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交谈,后来见他们两人谈话完全把他撇在一边,又有点不是滋味,最后忍不住干咳了好几声。
终于把莫祥瑞的话给‘咳’停下来了。
时青雪还在莫祥瑞描绘的美好风光中沉溺了片刻,才惊疑莫祥瑞怎么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
“咳咳!”莫君扬又咳了两声。
换得另两人的视线。
时青雪关切地看向莫君扬,皱眉问道:“你怎么了?感冒了吗?回去我让厨娘给你煮一碗姜茶吧!”
莫君扬无视莫祥瑞望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坦然地接受了青雪的关心,应道:“好,等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嗯,那等下……”时青雪刚开口,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闭上了嘴。
这些日子莫君扬俨然将时国公府当成了家,因此时青雪才将‘回家’这个词说得那么顺口。
说完她才意识到,瑞王府才是莫君扬正儿八经的家。
她却在瑞王爷面前公然拐带人家的儿子回自己的家,那她刚才可着劲刷的印象分还不得掉光了啊?
时青雪冷汗都掉下来了,忙向瑞王爷告罪:“对不起,青雪刚才只是一时口快。瑞王府什么东西都有,君扬需要喝姜茶,贵府完全能够让厨娘熬好就成。我只是……”
她对上莫祥瑞漠然的脸——这绝对是对自家儿子乐不思蜀的无奈——忍着脸上的臊热,坦诚道:“我只是担心君扬,才有此说法,并非……”
两个大男人原本还在打眼锋,突然听到时青雪的真心话,都是一愣。
莫祥瑞看向莫君扬,略一挑眉:你的媳妇儿倒是挺关心你的!
莫君扬眉眼间全是欠揍的笑意,嘴角更是嘚瑟地上扬:那还用说。
莫祥瑞想揍儿子,但是对这个儿媳妇却是一万分满意。
他清清嗓子,想让时青雪不必那么紧张,话没有说完,那头魏子朝却走进来禀告道:“主子,人已经醒了,又朝着要见您。”
“我知道了。”莫君扬略一颔首,示意自己已经清楚。
他还没有作出安排,莫祥瑞就敏锐地感觉到儿子的情绪变化,忙问:“怎么了?出什么棘手的事吗?”
莫君扬先摇摇头,脸上还是平静,隔了会儿,才对莫祥瑞说道:“是个少年,他今早拦了我的马车,然后还晕倒在马车旁,我便将其带了回来。”
莫祥瑞皱了眉,不满地说:“怎么随便路边遇到阿猫阿狗也往家里带?你也忒心软了点吧?!”
时青雪在一旁听着两父子的对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心说:莫祥瑞是没见过莫君扬干的那些事,不然绝不会将‘心软’这个词用在莫君扬身上的。
但转念她又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子,莫君扬真要算起来还是被莫祥瑞教养出来的——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位莫祥瑞恐怕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
时青雪倒没觉得害怕,只是有点好奇若是莫祥瑞知道了少年齐政道的身份后,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果然,莫君扬就好像洞悉了青雪的好奇一样,下一秒便说:“那个少年手持您的玉佩,自称是您的孩子。”
平铺直述,一点缓冲都没有就直接吐露真相。
也是莫君扬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青雪明显看到莫祥瑞的脸上一僵,半晌才勉强憋出两个字,“是,吗?”
莫君扬还点点头,继续说:“人我已经带回来了,您去看看吧!”
说罢,他就将齐政道交给他的玉佩转交给莫祥瑞。
莫祥瑞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慌忙地从莫君扬手中将玉佩抢到自己手中,仔细翻看了好一阵子。
他的脸上早已经没了方才与时青雪交谈时的从容不迫,猛地抬头,急切地看向莫君扬,“人在哪里?”
这一声,竟仿佛含了严厉。
屋里的空气也像是发生了凝滞,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