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俊和瞄了时青雪一眼,见她还在装傻扮乖,好气又好笑。
却没有训斥,反而转头看向莫君扬,调侃,“她也是这样跟你耍赖的吗?”
莫君扬突然被点名,怔了下,才明白过来时俊和话中的深意。
他站直身子,郑重地向时俊和颔首,然后微微笑道:“她很好,很好。”
活像时青雪就该这样跟他们耍无赖。
时俊和无语半晌,终是失笑,“也就只有你受得了她。”
摇摇头,又叹:“也罢!我们回去再说吧!”
说着,就领着两人回到书房。
时青雪一进书房,忙拉着时俊和问起寿安堂的事。
“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些‘我身为俊才的亲大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着他不管’之类的话罢了!”时俊和坐在椅子上,一边揉着发疼的前额,一边无奈地叹气。
时青雪了然,但马上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时俊和,“那父亲打算怎么做?”
时俊和摇摇头,表情十分纠结,显然暂时也没有办法。
“您打算帮三叔脱罪?”时青雪不乐意地问。
“罪证确凿,还怎么脱罪?”时俊和冷冷开口,语气中不无怨愤。
虽然时俊和与时俊才关系平平,但到底是亲兄弟,血脉相连,感情还是有的。
更何况,曾几何时他还是希望过他这个三弟能够成才。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时俊才一直依靠祖荫才在朝廷上为官,还一直没有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时俊和就算对他有再大的期盼,也被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
如今,时俊和只希望自己这个弟弟能够做好本职工作,安安分分过完一生,别坠了父亲打下的威名。
没想到是时俊才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战场抗命、临阵脱逃,多大的罪,就是隔时俊和身上也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时俊才一无军功、二无业绩,没有半点值得从轻发落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武死战,时家军更是骁勇善战。
时俊才闹这一出,简直丢尽了时家的脸。
时俊和都无法原谅时俊才这一恶劣行径,更别替再替时俊才说情了。
时青雪听到时俊和的表态,先是挑眉朝莫君扬看了一眼,似乎在说:你看,我就说爹爹绝对不会替三叔求情了的。
“但这样一来,大长公主恐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吧?”莫君扬一改往常旁观到底的态度,主动发问。
一针见血。
时俊和脸色一僵,好一阵子才颓然叹道:“是啊!母亲执意让我去跟皇上求情,说无论如何都要保下三弟。”
时青雪太清楚莫淑君有多么偏心时俊才了,不悦地撇撇嘴,“如果不呢?”
“……”时俊和再次沉默了。
许久,时青雪都以为他不打算说了。
时俊和才轻轻低语:“如果不答应,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并且要将这件事闹满京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时俊和有多么不友兄弟,对至亲弟弟见死不救。
最后那番话,时俊和没有说出来。
但仅是说出来的内容都足以让时青雪气炸了。
“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够这么做!”时青雪生气大喊。
时青雪才不稀罕莫淑君那点虚伪的亲情,但莫淑君竟然说出不认时俊和的话,这传到外头,别人不会说莫淑君不慈,只会说时俊和大逆不孝,才让母亲都不愿认他。
莫国以孝治天下,莫淑君根本就是想要毁掉时俊和啊!
时青雪气得发抖,连喊了好几声‘过分’,却在时俊和沉默凝重的表情下,说不出更过分的话。
可若是不说,她又憋得慌。
她实在太气了!
还是莫君扬从后面轻轻拍拍她的肩,无声安慰,又转头看着时俊和,问:“大长公主既然会这么说,那就是笃定你一定能够救得了时三爷。可是皇上正在气头上,现在进宫求情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大长公主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她准备的退路是什么?”
时俊和怔住,许久没有言语。
他实在是被莫君扬这一番有条有理的论据所折服,对莫君扬的钦佩又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他不过区区几句话,莫君扬却已经猜到他隐瞒不言的事情,直叫时将军无所遁形。
尴尬,又欣慰。
却没有再隐瞒,只是转头看向时青雪,目光哀怜,“三弟此次犯下大罪,就算不会连累家族,他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时青雪被看得有点莫名,“还能活着,不是挺好了吗?他们还想怎么样嘛!”
时俊和沉默不语。
莫君扬玩味一笑,替时俊和把话接下来,“想怎么样?当然是想无罪释放且官复原职了。”
“开什么玩笑?”时青雪惊讶地瞪圆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说听到的事。
可两个男人的表情都告诉她,她没听错。
她顿时更加无语,真觉得那群人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想了想,又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三叔的罪证就摆在那里,救他一命已经艰难无比,怎么可能做到你说的那样?”
莫君扬耸耸肩,意有所指地笑道:“我们确实不可能,不过你倒是做得到。”
时青雪皱眉,下意识想要让莫君扬别开玩笑了,但又觉得对方不会无聊到跟她开这种玩笑。
只好问:“什么意思?”
“丹书铁券。”
四个字,道破一切。
时青雪这才明白过来,莫淑君哪里是寄希望于时俊和去求情,分明是觊觎时青雪手中的‘丹书铁券’。
她几乎没有多想,直接拒绝:“不可能,我不会把丹书铁券交出去的。”
时俊和其实也料到时青雪会是这个反应,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浓浓的疲惫,像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般。
时青雪看着都于心不忍,刚才的坚定立即发生动摇。
她咬紧下唇,艰难地问道:“爹爹,您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您也希望我把象征着爷爷一生功勋的东西交出去,然后让时家染上更大的污名吗?”
有罪,不仅不认,还想借由特权免罚。
这传出去,时家百年荣誉便毁于一旦。
时青雪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就忍不住双眼发热,险些要哭出来。
她并非真的贪图丹书铁劵,所以才舍不得拿出来给时俊才救命。
丹书铁劵是爷爷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她真的不愿意将那么宝贵的东西这样用掉!
“爹爹……”
时俊和见时青雪又纠结又难受的模样,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选择对她说实话。
“当初,父亲将原本应该让时家家主握着的丹书铁劵交给你,并非传承给你的意思。”
时青雪一愣,没明白过来时俊和突然提旧事是为什么?
时俊和已经继续说下去:“那是父亲只是单纯地喜爱自己的小孙女,所以将象征他一生荣誉功勋的东西赠与给你,并告诉我和母亲,不论任何时候,哪怕时家一家子都陷入绝境,也不能强迫你将丹书铁券交出来。”
“爹……”时青雪怔怔开口,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某个秘辛。
时俊和脸上已经露出怜爱的神情,深深地看着时青雪,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手中的丹书铁券早已经不是时家的东西,它仅属于你个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所以时俊和从一开始才没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他由始自终也没有打算要让青雪将丹书铁券让出来。
时青雪脸上瞬间绽放灿烂的笑容,惊喜地喊:“真的吗?”
时俊和郑重地点点头。
青雪笑得更加甜了。
可马上,她脸上的笑容又塌了下来,面露苦恼,不怎么干脆地咕哝:“可祖母那里您要怎么交待?”
时俊和的神情也暗沉下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为父会有办法的。”
时青雪撇撇嘴,才不相信时俊和的敷衍。
然而她还没有开口,莫君扬就先一步说道:“既然时将军已经有办法了,那我和青雪便不再过问。”
时青雪瞪眼盯着莫君扬,气鼓鼓的,目光简直能吃人。
她什么时候答应不过问这事了?
莫君扬凭什么给她做主吗?
偏偏时俊和还真把莫君扬的话当真了,欣喜地表示对方非常上道。
然后淡淡转开话题:“对了,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时青雪不乐意这两个大男人把她撇到一边,自己做决定的举动,但是在处理时俊才这事上,两个男人非常心有灵犀,根本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让她气闷不已。
连带对时俊和的问题也不想回答,只是用手肘撞了撞莫君扬的手臂,眼神示意:不是你要找爹爹的吗?还不快说。
莫君扬朝她安抚一笑:别急,我会说的。
时青雪暗暗翻了个白眼:谁急了,我就是不乐意跟你说话。
莫君扬坦然接受,还一脸宠溺:你不乐意说,我替你说就好了。
时俊和全程围观这对小儿女眉来眼去的样子,周围好像都冒起了粉泡泡。
让他这个老头子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他没有出声打扰,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宽慰的笑容。
直到这对小女儿终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交流’,他才对两人露出看好戏般的模样。
善意调侃:“秋波送完了?可以说了?”
“爹爹!”时青雪被这玩笑弄得面红耳赤,直跺脚,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莫君扬却由始自终都坦然以对,还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没有‘送’完,不过可以迟点。”
时俊和:“……”
大概也就是莫君扬这样的人才敢那么大胆,当着父亲的面调戏人家的女儿吧!
偏偏时俊和好像怎么样也对莫君扬生不气起来。
无语一阵,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莫君扬答:“叛乱发生伊始,皇上曾答应我,只要我平定叛乱,就将青雪赐婚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