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一辆印有慧美服饰字样的小卡车缓缓开进白龙港客运码头老宿舍区。
老钱、老梁两口子和朱宝根等候已久,车刚挺稳就迎了上去。
“魏主任,怎么就你和孩子,葛调呢?”梁妈帮着接过小思琪,看着副驾驶好奇地问。
“他在后面,他开摩托车回来的,说没摩托车不方便。”魏大姐拿起行李,小心翼翼跳下车。
在方言都不通的市区呆久了,魏大姐特别怀念老家。
回乡下老家怕人笑话,回陵海城区的家同样如此,想来想只有回白龙港,回白龙港没人会笑话她这么大年纪生孩子。并且韩老板买下了整个客运码头宿舍区,这里不但有地方住,江边还有几块零碎的滩地可以种点瓜果蔬菜。
不过相比她带小宝宝回来,老钱更关心老葛的情况,一边帮着卸锅碗瓢勺等家当,一边好奇地问:“魏主任,葛调正式退休了?”
“正式退休了,手续昨天办好的。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以后一心一意带孩子,不用担心再被市里喊去做这个干那个。”
“他退休市里有没有什么表示?”
“人走茶凉,市里什么表示都没有。沉市长倒是想请他吃顿饭,他一心赶回来搬家也就没去。”
“退休了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次回来多住几天!”
“老钱,我们想好了,这次要住到思琪上学再回市区。”
“这样最好,住市里有什么意思,一个人都不认识。住白龙港多热闹,咸鱼昨天打电话说他以后只要有时间也回来。”
老葛和魏主任搬回来小住,老钱最高兴。
年纪大了,害怕冷清,总觉得寂寞,现在好了,老葛和魏主任至少要在白龙港住两年,想想就热闹。
朱宝根一样高兴,刚把一个大纸箱搬进昨天帮着收拾好的宿舍,老梁就笑道:“魏主任,宝根也退休了,上个月办的退休证,从这个月开始,以后每个月都有钱拿!”
“是吗?”
“魏主任,我跟葛调不一样,我是职工退休,一个月没几个钱。”
老钱调侃道:“你退休工资是没葛调多,但你有外快啊!前脚刚办退休证,后脚就被长航分局返聘了,一个月四百二,至少能再干十年。”
朱宝根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要不是小鱼跟领导说,我哪能一退休就有班上。”
“就算小鱼不说,长航分局领导一样要请回来。”
朱宝根既是老船员,也是资深捞尸工。除了咸鱼和小鱼,没人比他对小001更熟悉,属于长航分局亟需紧缺的人才,让他回来继续干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魏大姐正准备恭喜,老葛开着大踏板到了。
一停好车,连头盔都顾不上摘,就忙不迭给众人发烟。
“葛调,中午去我家吃饭,我们都准备好了。”老梁接过烟,嘿嘿笑道:“高校长和陈院长中午也来,他们说要给你庆祝,给你接风。”
“什么葛调,我现在跟你们一样是老百姓!”
“你退休了一样是干部,去医院看病报销的都比我们多。”
老钱一脸羡慕。
老葛被搞得啼笑皆非,心想哪有这么夸人的,谁好好的想去医院。
把生活所需的东西都卸下车,安顿好新家,送走玉珍派来的司机,众人说说说笑笑一起来到小鱼家。
正如老梁所说,老葛刚坐下,前白龙港小学的高校长、前白龙港卫生院的陈院长和白龙港村的老支书就到了。
这三位都是白龙港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前几天办退休手续时老葛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回到白龙港完全不一样,跟没退休似的被“众星捧月”,竟找回了几分做领导干部的感觉。
他们一坐下来就习惯性地聊起陵海的大事小事,从前四厂镇长王发财被纪委查,聊到市领导班子和各局委办及各乡镇主要负责人的变化,然后又聊起国家大事。
“前几天,镇里喊我去开会,学三个代表。我都退休好几年了,喊我去学什么?”高校长磕磕烟灰,眉飞色舞地说:“后来才知道个个都要学,政协也组织学习了,张二小去学了两天。”
“二小现在是政协常委,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但享受国家干部的政治待遇,他肯定要去学习。”
张二小绝对是白龙港村最杰出的青年,聊到张二小老支书一脸欣慰。
咸鱼和小鱼虽然也很出息,但没张二小有钱,并且不是“根红苗正”的白龙港村民,自然不好相提并论。
他们聊的这些给老葛提了个醒,当即起身走过去用小鱼家的电话,拨打韩渝的手机。
用岸上的在逃人员名单,去比对江上的船民,肯定比对不出什么。
声势浩大的水上追逃暨水上缉私行动只能暂时告一个段落,韩渝正在防救船大队营区跟三个单位参加行动的负责人,总结这次联合行动的得失,研究分析在行动时收集到的违法犯罪线索。
“赵局,老马,你们喝口茶、抽根烟,我先去隔壁回个电话。”
“去吧,不着急。”
韩渝走出会议室,来到大队长和政委“合署办公”的办公室,用固定电话回拨过去。
“咸鱼,是我啊,我在小鱼家,你忙不忙,说话方不方便?”
“不忙,方便。”韩渝知道他和师娘今天搬家,禁不住笑问道:“葛叔,你们有没有安顿好?”
“又没多少东西,早安顿好了。”
老葛回头看看高校长等人,握着电话笑道:“咸鱼,有件事你可能忙的没顾上。”
韩渝下意识问:“什么事?”
“总S记提出了‘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你们局里肯定组织你们学习过,陵海武装部和滨江预备役团也组织陵海预备役营的官兵学习了。现在上上下下都在学习,你们防救船大队一样要组织学习!”
陵海预备役营有上级,并且有两个上级。
防救船大队的情况不同,现阶段只有海军总部一个上级。海军总部的各项工作那么多,平时根本想不起来滨江海军预备役防救船大队这个单位。
韩渝勐然意识到老葛的话有道理,权衡了一番说:“再过两个月我就要随海军舰艇编队一起出访,一出去就是两个月,下半年的工作不知道多不多、忙不忙。要不这样,我们利用接下来的一个月,组织全体预任官兵进行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
“这样最好,反正每年至少要训练十二天。”
“可讲别的可以,讲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我不会啊!”
“不会可以请人去讲,滨江市委党校、陵海市委党校,有很多老师会讲,人家就干这个的。”
“我跟党校不熟,话说我都没去党校培训过。”
“你不熟我熟,你回头跟方政委研究下,等制定好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的日程安排,我根据你们制定的日程帮你去党校请老师。”
“行,谢谢葛叔。”
“别谢了,你先忙。”
……
刚打的这个电话,又给老葛提了个醒。
他摁了下卡黄,飞快地拨通王文宏的手机。
王文宏是水上分局的局长,手机要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一看到来电显示就接了,不像韩渝习惯把手机当寻呼机用。
“葛调,我王文宏,什么指示?”
“我是退休的人,就算没退休也管不到你,哪敢有什么指示。”
老葛笑了笑,说起正事:“老王,我突然想起件事,咸鱼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好像既没参加过你们公安系统组织的培训,也没参加过组织部组织的培训。他虽然一直在学习,学的东西不少,但主要是业务方面的,政治思想方面的学习几乎没参加过。”
王文宏愣了愣,沉吟道:“葛调,你不说我真想不起来,咸鱼好像是没参加过公安系统的培训,也没参加过青干班之类的培训。”
“这是短板,要补上。”生怕王瞎子不当回事,老葛强调道:“对青年干部而言,有没有参加过类似培训很重要。”
“我知道,葛调放心,我等会儿就给长航分局的齐局打电话。”
“给长航分局打什么电话,他现在又没调过去,给周慧新打电话差不多。”
老葛想了想,接着道:“如果海关系统短时间内没相应的培训班,我回头打电话问问秦市长和军分区陈政委,只要有相关的培训,到时候给走私犯罪侦查支局一个名额,让咸鱼去好好学习下。”
“行,这样最好。”
……
与此同时,朱大姐正在看着一份上级刚下发的文件若有所思。
许局微笑着问:“朱局,这是我们海事系统成立以来组织的第一次干部挂职交流,江南海事局和滨江市委市政府对这项工作很重视,你看让谁去地方挂职比较合适?”
“让向柠去地方挂职怎么样。”
“向柠去地方挂职确实挺合适,可她现在是‘大桥办’成员,她走的开吗?”
文件上写的很清楚,滨江海事局为江南海事局驻滨江的派出机构,人员流动性小,与地方接触少,有必要拓宽年轻干部培养途径。
组织海事系统年轻干部到地方挂职交流,让“人员走出去,把理念请进来”,这样的挂职锻炼对年轻干部是一种历练。
走出去不仅可以开拓视野,强化素质,提高能力,展示海事良好形象。也可以通过人员交流,架起海事与地方政府交往的桥梁,为海事与地方和谐发展、友谊发展、信息互通营造良好环境。
韩向柠现在负责的工作不就是协助地方经济发展,天天跟地方交流么。
朱大姐再过两年就要退居二线,不想错过这个再送韩向柠一程的宝贵机会,放下文件笑道:“如果去远的地方挂职,向柠确实不太合适,毕竟涉及到长江大桥建设,她根本走不开。但这是在滨江挂职,完全可以问问滨江市委,能不能让向柠去滨江交通局挂个副局长。”
现在的海事局跟以前的港监局不一样。
以前港监局是正处级单位,派出的几个海事处都是正科级单位。
改革之后派出的几个海事处都升格为副处级单位,这么一来就意味着提副处没以前难,因为多出了好几个副处级岗位。但想进入局党委班子却没那么容易,反而比以前更难,毕竟竞争大了。
换言之,韩向柠虽然是女同志,具有一定的先天优势,但想像朱大姐这样当副局长,其资历还是不太够。
许局岂能不知道朱大姐的良苦用心,不禁笑道:“如果去滨江交通局挂副局长,她以后就要在市区、长州两头跑。干脆问问滨江市委,能不能让向柠去长州挂个副市长,协助分管交通的副市长工作。”
交通局副局长和长州市副市长虽然都是副处,但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朱大姐眼睛一亮,抬头笑道:“去长州挂职好,反正人家也不会让挂职干部负责具体工作,向柠去长州挂职正好能兼顾她现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