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真是一种煎熬。
一夜过去了,依然没接到出发命令。
韩渝懒得再问张参谋,而是请各船注意收听海事局的通告。只要海事局发布某某海域禁航,就意味着运输大队要出发。
每年八月中旬前后,都会迎来天文大潮。
虽然没刮台风,但海上的涌浪依然很大。
从各运输中队汇报的情况看,陆军老大哥这一夜休息的不太好,从团长、副团长到战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晕船了。晕船反应最厉害的从昨晚10点吐到现在,之前发的方便袋根本不够用。
尽管陆军官兵“亡羊补牢”纷纷要求吃晕船药,但晕船药吃下去也不是很管用。
五条没有兵员运输任务的渔船成了补给船,频频往返于码头和海上锚地运送各种物资,卸下这一夜产生的垃圾。
李乡长作为支队政委兼民兵运输大队长不能像韩渝这么“狠心”,在搭乘补给船给官兵们送早饭的同时,受滨江市委市政府和滨江军分区委托,慰问乘船参加演习的陆军官兵。
陆书记日理万机,不可能在吕泗港久留,昨夜就回去了。
秦副市长和军分区王司令员一直没走,在距码头不远的宾馆吃完早饭赶到岸上的指挥部,一进门就问道:“咸鱼,参战官兵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不过很正常,毕竟他们是第一次出海。”
“让一千多官兵漂在海上,也就你小子干得出来。”
“王司令,你这话什么意思?”
“省军区杨副司令连夜去了大仓,陈政委安排人送杨副司令去的,据说要在大仓走海路去演习的陆军部队昨晚没上船。”
“没上船,他们住哪儿?”
“浏河港很大,找个地方让官兵们休息很简单。”
王司令员话音刚落,秦副市长就看着海图上标注的各运输中队渔船位置忧心忡忡地说:“咸鱼,我知道你是想贴近实战,但一样要考虑到安全。一千多指战员全漂在海上,万一出事怎么办?”
王司令员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你没当过兵,对部队的情况不太了解。对部队主官而言,真是事故定乾坤。空军部队的军政主官,如果运气不好摔了飞机,他们的职业军人生涯基本上就到头了。海军部队同样如此,总之,不能出事!”
“陆军呢?”
“陆军也差不多。”
“这也害怕,那也害怕,还打这么仗!”
“这个道理谁都懂,尤其海军和空军,只要训练就可能出事故,但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王司令员是真不放心让那么多人漂在海上,正准备让韩渝命令渔船全部回港,一个作战参谋快步走了进来。
“报告王司令,军区有命令。”
“好。”
王司令接过命令文件看了看,顺手递给秦副市长。
韩渝好奇地问:“要出发?”
“不是出发,是有一个同志要来。”
“谁要来?”
“演习导演部派来的观察员,负责对演习过程进行观察、评估。”
“只带眼睛和耳朵,只看不说?”
“应该是。”王司令员想了想,提醒道:“但有一点你心里必须有数,等人家到了,你下的每一道命令,说的每一句,人家都可能会记下来上报。”
韩渝笑道:“我又不是现役军官,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也不可能瞎指挥。”
“我只是提醒,你小子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司令员话音刚落,渔业电台里传来呼叫声。
“吕泗港调,陵海拖001呼叫吕泗港调!”
“港调收到,陵海拖001请讲。”
“韩书记!”
“钱主任,这是渔政的交管频率。”韩渝微笑着举起通话器提醒。
海关办公室副主任钱世民现在是滨江预备役防救船大队的参谋长,他勐然意识到正在执行的是军事任务,连忙改口:“港调港调,陵海拖001请求进港。”
大船来了!
韩渝无比激动,急忙俯身看向雷达,找到大001所在的位置,回道:“这边航道很浅,并且刚落潮,水深不够,请你船调整航向,往正东航行两海里锚泊。”
钱世民俯瞰着在海面,说道:“海上有好多渔船。”
“我知道,那是我们捕捞大队。”
“捕捞大队的渔船都出港了?”
“嗯,你们来的正好,立即航行到他们外侧警戒守护。”
“收到!”
“等等,滨训号到了什么位置?”
“滨训号也快到了,他们距我们约四海里。”
“为什么不编队航行?”
“航经吴淞口水域时有好多货轮等着进口,为确保航行安全他们要接受吴淞交管指挥。出海时又遇到两条渔船横穿航道抢过船头,他们又被耽误了。”
母校的实训船吨位大,吴淞那边的北槽航道和南槽航道又那么繁忙,进入大海是要接受交管指挥。
韩渝反应过来,笑道:“请你们与滨训号保持联系,等他们到了让他们去你那边锚泊。”
“收到,完毕。”
……
防救船大队的两条船到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命令。
秦副市长等的也有些心焦,掏出香烟问:“王司令,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王司令员接过烟,点上一连抽了好几口,吞云吐雾地说:“演习的组织工作非常复杂,要反复组织协同,甚至要协同到单兵、单车,几时几分几秒开始射击,至几时几分几秒停止,打什么目标、打多少炮弹、子弹,装备运动的时机、方向等都有严格的规定。
而且只要是演习就可能发生误伤事故,要做好周密的计划和充分的准备。要制订各种安全措施,只有这样才能即保证演习效果,又防止事故发生。”
看着秦副市长和韩渝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司令接着道:“我刚才说的只是陆军的演习,可接下来要进行的是跨军区、跨舰队、多兵种联合演习,组织协调和协同工作比想象中更繁重。
正常情况下,像这样的大规模联合军事演习至少要准备三至六个月,可即将展开的是‘一触即发’的‘临战型’三实军演,涉及那么多单位的那么多部队,能在一星期内完成准备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渝下意识问:“三实军演?”
“实兵、实弹、实爆,跟玩真的差不多!”
“明白了,等观察员一到我就上船。”
……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
马金涛、小鱼、陈建等人本以为韩渝参加不了演习,只能守在演习海域外围执行警戒任务,没想到昨晚从滨江启航时钱主任说韩渝也参加,并且全权指挥由陵海预备役营三连、防救船大队和海上民兵构成的滨江民兵预备役支队。
乘坐航运学院的实训船赶到吕泗港外约五海里的海域,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附近锚泊了大大小小几十条渔船。
航运学院航海系的王红兵老师现在是实训船的船长,站在驾驶台上指挥船员下锚。
带队的滨江海事局船检科秦卫全副科长现在既是防救船大队的政治处主任,也是补给船的最高领导,通过船上的大喇叭提醒道:“全体人员请注意,全体人员请注意,上级命令我船在此锚泊等候命令,并且要求我船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未经允许不得使用对讲机……”
小鱼回头看看驾驶台,低声问:“老马,你说咸鱼在哪条渔船上?”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会不会打旗语?”
“我又不是海员,也没当过海军,我哪会打旗语。”
“我也不会,我要是会就好了,可以打旗语问问。”
陈健禁不住笑道:“鱼所,你就算会也不一定管用,想跟那些渔船沟通,要渔船上的人也懂旗语才行。”
小鱼滴咕道:“想想还真是。”
高继春则遥望着在海面上穿梭的一条小渔船道:“韩书记肯定知道我们到了,估计等会儿就会过来。”
“老高,你是说咸鱼干会上我们这条船?”
“他是支队长,是总指挥,既然是总指挥不能没旗舰。我们这条船最大,船上的条件最好,他不上我们这儿来去哪儿啊。”
小鱼对咸鱼干太了解不过,不假思索地说:“咸鱼干不会上我们这条船的,他只会上大001,也只会把大001当旗舰。”
几个人正闲聊,大喇叭里突然传来通知。
“甲板部船员和水上搜救连请注意,支队命令放下两条动力舟,进港执行物资补给和人员运送任务。”
值班大副立马举起手,表示收到。
马金涛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穿上救生衣,准备按预桉协助船员把动力舟往海里吊。
小鱼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兴高采烈地喊道:“吊我001,我的001在最上面!”
……
苏渔628锚泊的位置距实训船约800米。
刚刚过去的这一夜,丁团长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晕船难受到极点,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折腾到凌晨四点半左右才昏昏入睡,睡着睡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
他强打起精神,爬起来走出船员舱一看,赫然发现精神都很憔悴的部下们正挤在船舷边看海面。
顺着部下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条迷彩涂装和一条橄榄绿涂装,看着有点像登陆艇但有不是特别像的军船,正跟赛船似的往渔港方向疾驰,拉出了两道长长的白色浪花。
参谋长见他出来了,指着海面激动地说:“团长,开船的是陆军!”
“团长,驾驶员在跟我们挥手!”
“这是什么船,我们陆军有登陆艇吗?”
“不知道什么船,他们开的很快。”
难得在海上飙一次船,小鱼岂能错过这个显摆的机会,扶着方向盘直奔江渔628而来。马金涛一样很兴奋,开着插有红旗的动力舟往不远处的江渔731而去。
船老大也注意到了,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打开扬声器喊道:“前面的小船请注意,你开的太快了,离我们太近了,撞上我的船跟你没完!”
小鱼听得清清楚楚,心想他们居然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吼了一声“扶稳了”,立马勐打方向盘。
动力舟在他的操纵下在距渔船约十米处时勐地拐弯,在惯性的作用下在距渔船左舷不到四米处擦肩而过,掀起一片浪花,溅的很高,溅了趴在船舷上看热闹的官兵一身。
“团长,他真是陆军,他是中尉!”
“差点撞上,吓死我了。”
……
自己的动力舟没机会下水,只能乘坐小鱼这条动力舟的陈健同样吓了一跳,扶着驾驶台站稳身体吐槽道:“小鱼,开这么快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把我抛下海?”
“我跟他们开个玩笑.”
“这是动力舟,不是摩托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