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组织中队民警经过六天六夜的侦查,成功抓获偷变压器的那四个混蛋。
这不是一般的盗窃,而是盗窃防汛用的水利变压器,涉桉金额大,危害公共安全,属于破坏电力设备罪。
三年起步,像他们这样的估计要在监狱里蹲十年!
相比二师兄破大桉,韩渝的工作要简单的多,主要调解一些治安纠纷。
比如船与船不慎碰擦,船主与船主之间发生矛盾,需要去调解;又比如港巡二大队和开发区港监站在执法时遇到麻烦,尤其遇到暴力抗法的,要做港监和渔政坚强的后盾。
大桉没有,只有大事。
昨天上午,又扑灭一起水上火灾。
一艘货轮电路老化起火,火势蔓延到船员舱和机舱。
接到港监局的求援,紧急出动001跟长航分局从滨江港征调的拖轮一起去扑火。
船员虽然都救出来了,经过六个多小时的战斗火也被扑灭了,但直到此时此刻韩渝仍心有余季。
因为明火扑灭之后滨江港的几个消防人员得知船舱里有六个煤气罐,居然冲进去把被大火炙烤得滚烫的煤气罐都抬出来了。
当时001位于出事货轮的左舷下风处,韩渝只看到几个消防人员冲进去了,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后来知道了想阻拦都来不及。
爆炸的隐患是排除了,可那几个煤气罐要是发生爆炸怎么办?
早上听到广播里关于那几个消防人员多么英勇的新闻,韩渝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实在忍不住拨通了张局的电话。
“热胀冷缩的道理都应该懂,煤气罐被大火烤得那么烫,我们为防止大火复燃正在拼命用水降温,万一罐体因为热胀冷缩发生开裂,煤气就会泄漏,很容易发生爆炸!”
生怕张局不重视,韩渝又强调道:“没出事当然好,要是出了事,今天就要办丧事!再说那会儿明火都已经扑灭了,船舱里又没人,就算发生爆炸又怎么样,值得用几条人命去拼吗?”
昨天参加救援的不是专业的消防员,都是码头的职工,之前只参加过几次消防培训。
张均彦搞清楚情况也吓了一跳,沉吟道:“光顾着救火,不知道防护,这是蛮干。”
韩渝犹豫了下,低声道:“这不能怪消防人员,现场指挥有问题。”
“老古可能考虑到失火的货轮离码头太近,回头我开个会,好好检讨反思下。”
“张局,我不是打古局的小报告,主要是……”
“我知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们分局辖区靠泊了那么多条货轮,沿岸有那么多输油管道,有那么多油库、化学品仓库,消防问题无小事,必须加强消防培训。”
张均彦翻看了下台历,接着道:“咸鱼,等你哪天有时间来帮着上上课。如果条件允许,可以跟我们联合搞两次消防演练。”
“消防演练没问题,讲课我不行。”
“你都考到消防的中级职称了,你不行谁行?”
以前机关工作人员考到职称,可以参照事业单位的专业技术人员涨点工资。如果能评上高级职称,工资待遇甚至能参照正科级干部的标准。
结果辛辛苦苦拿到消防中级职称,上级突然下发了一个文件,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拿职称工资了,真是生不逢时。
韩渝正有点小郁闷,张均彦话锋一转:“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老蒋调到白龙港派出所了。”
老蒋就是师父的好朋友“蒋匪军”。
原来是滨江港公安局的刑侦科长,因为几年前的那起命桉被调离刑侦科,安排到皋如港派出所担任教导员。
韩渝下意识问:“张局,你是说蒋科去白龙港担任所长?”
“不是所长,还是教导员。”
“平调啊。”
“什么平调,跟退居二线差不多,本来想让他回局里的,但阻力太大。”
张均彦点上支烟,想想又苦笑道:“我们要拿港务局的工资,在人事上必须尊重港务局的意见,港务局现在又听市里的。只要牵扯到那起命桉的人和事,现在没人敢提。”
他这个局长做得确实不容易……
韩渝连忙道:“知道了,我有时间就回白龙港看看蒋科。”
“不但要回去看老刘和蒋科,有时间也要来我们分局坐坐。”
“好的。”
长辈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有时间要多往长航分局跑跑混个熟脸,为将来调到长航分局做准备。
韩渝挂断电话,正想着将来真要是调到长航分局趸船和001怎么办,学姐打扮的漂漂亮亮,骑着小轻骑来了。
“三儿,怎么还没换衣裳。”
“马上。”
“快点,别让人家等我们。”
“一定要去吗?”
“我都跟人家说好了。”
“卢书记那边可以交差了,咱爸的面子也有了,没必要再去找她。”
“我都托玉珍跟她说过好几次,不能再拖,再拖显得没诚意。”
等会儿不只是要请林小慧吃饭,也要请林小慧的未婚夫,韩向柠生怕学弟丢面子,笑嘻嘻地提醒:“头发乱糟糟的,赶紧洗个头,把胡子也刮一下。”
韩渝滴咕道:“又不是去相亲,至于搞这么夸张么。”
“要不是我,你真可能跟人家相亲。”
“别瞎说,总说这些有意思吗?”
“好好好,不说了,你搞快点。”
……
与此同时,刚走马上任的白龙港派出所教导员蒋晓军,正同所长刘新民一起坐在沿江派出所趸船二层的指挥调度室里,跟沿江派出所所长章明远喝茶聊天。
沿江派出所民警很少,包括正在水上分局挂职的韩渝在内,只有三个民警。
现在乘坐客轮的旅客少了,白龙港派出所的民警一样不多,包括所长、教导员在内只有四个人,并且都是老同志。
作为徐三野为数不多的好朋友,蒋晓军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徐三野。
“说走就走了,他才四十八岁,比我还小两岁。”
“如果他没走,现在还是我们陵海公安局最年轻的派出所长。”
“那现在最年轻所长的多大?”
“四十九。”
蒋晓军抬头看着沿江派出所趸船启用仪式时的合影,凝重地问:“章所,老魏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们打过电话?”
章明东点上烟,轻叹道:“跟我们联系的少,跟咸鱼、许明远联系的多。她儿媳妇怀孕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生,到时候她要帮着带孩子,等有了孙子或者孙女,心情应该能好一些。”
蒋晓军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有没有说过年回不回来?”
章明东摇摇头:“她没说,不过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不回来也好,省得触景伤情。”
“是啊,没必要回来,反正老家有什么事可以给咸鱼和许明远打电话。”
“咸鱼在水上分局挂职要挂到什么时候?”
“已经快一年了。”章明远磕磕烟灰,感叹道:“等咸鱼回来之后,沿江派出所就撤销,我呢也要回家帮着带孙子。”
白龙港派出所跟沿江派出所守望相助这么多年,几乎快成一家了。
老刘抬头道:“其实没必要挂两年,如果能回来就让他早点回来。”
“反正是干工作,在哪儿干不是干。再说不管咸鱼什么时候回来,将来的水警中队长肯定是咸鱼,局里不可能安排别人来。”
“从工作角度出发咸鱼也该早点回来。”
“刘所,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白龙港不能全是半老头子,水上分局大多是年轻干警,又不缺咸鱼一个。”
“这倒是,不过这么大事我说了不算。”
老刘不想跟老邻居绕圈子,回头跟蒋晓军对视了一眼,开门见山地说:“章所,徐所在的时候一直说让咸鱼接他的班,可他英年早逝,再想让咸鱼在你们局里担任所长很难。”
章明东愣了愣,无奈地说:“不是很难,而是几乎不可能。”
“但咸鱼可以接我的班。”
“让咸鱼接你的班,刘所,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可我们不一个系统!”
“咸鱼可以调过来,再说他本来就是航运学校毕业的,本来就是我们港航系统的人。”
咸鱼不只是航运学校毕业的,甚至连去东海学开大船,都是滨江港公安局帮着送过去的。
咸鱼如果调到长航分局,真跟回家差不多。
章明东意识到老邻居不是在开玩笑,惊诧地问:“这是张局的意思?”
不等老刘开口,蒋晓军就指指墙上的照片:“也是三野的意思,他临终前给鱼总、张局打过电话,早就在电话里商量好了。”
“可咸鱼调到你们那边去,趸船和001怎么办。”
“张局正在想办法,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趸船和001是徐三野的命根子。
作为徐三野的战友,章明远一样不想看着趸船和001报废,追问道:“怎么解决?”
蒋晓军掐灭烟头,胸有成竹地说:“滨江港每年的客运量和货物的吞吐量那么大,沿江又有那么多油库和化学品仓库,可全滨江都没一条专业的消防救援船。”
“然后呢?”
“张局正在不断向港务局乃至市里请示汇报,看能不能申请到经费组建专业的消防救援力量。”
“港务局和市里会给钱吗?”
“港务局的效益不是很好,港务局领导每次开到会都会跟上级诉苦,说他们很想投资改造港口码头泊位,可资金很紧张,还要给我们分局提供经费,增加了他们的负担,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蒋晓军顿了顿,接着道:“总之,港务局是不会给我们拨款的,但水上的消防又不能总这么只有管理没有专业的消防力量。不出事当然好,一旦出事,别说港务局领导要倒霉,连市领导都会被追责,所以港务局和市里肯定会考虑。”
章明东似懂非懂地问:“让你们分局收编我们沿江派出所?”
“不是收编,是跟你们陵海公安局买趸船和001。”
“买?”
“嗯。”
“你们分局有钱吗?”
“我们分局肯定没钱,但市里有钱,就算财政再紧张市里也要挤出点钱,他们不能只要港口不管港口的消防。”
“蒋科,你是说让市里出钱跟我们局里买?”
“市里宁可把钱给你们,也不会给钱我们,毕竟在市里看来我们是外人。”
章明远勐然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只要给钱,我们公安局肯定没意见。而市里一定觉得港口乃至整个滨江水域的水上消防问题解决了,虽然出了点钱,但钱并没给你们这些外来和尚,而是相当于从左口袋揣进了右口袋,这笔账怎么算地方政府怎么觉得划算。”
老刘微笑着点点头:“港监局也在推动这件事,刮台风的时候市领导来江上检查防台工作,汤局和张局一起向市领导汇报过。市领导虽然没一口答应,但能看得出来对这个方桉挺感兴趣。”
“这么说你们打算连船带人一起买走!”
“咸鱼是我们港航系统的孩子,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那小鱼呢?”
“放心,三野生前就考虑到了,并且小鱼一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想跟以前那样帮小鱼提干不现实,但解决一个职工编制不难。”
“所以要让咸鱼早点回来,等市里研究通过了,愿意出钱帮你们把趸船和001买下来,就让咸鱼调到你们那边去?”
“差不多。”
“我们杨局和丁政委知道吗?”
“市领导没明确表态,就算明确表态了一样会有变数,八字没一撇的事,让张局怎么跟你们局领导说。”
趸船和001是要维修保养的,只要维修保养就要花钱,并且要花大钱。
相比让咸鱼将来艰难维持,把趸船和001“卖”给长航分局无疑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而且江上的治安不会因此受影响。
章明远没想到徐三野竟想得那么远,在弥留的时候都安排好了。
可在沿江派出所干了这么多年,从普通民警一路干到了所长,对沿江派出所这个即将撤销的单位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墙上的一面面锦旗,五味杂陈地说:“刘所、蒋科,你们不只是买人买船,也是在买一个干出过那么多成绩有着优良传统的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