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开始降临，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早，天空几乎是一盏茶之后，就黑透了。

小莲在屋里烧着一壶开水，天香很喜欢在饭后喝点茶，此时炉上的水才刚烧开，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接着房门被推开，小莲只看到了厚厚的深绿色裙摆，还没看清是什么人来了，就听到了那人的说话声，

“天香啊，你的病可好些了么？”一个穿着半臂大秀长褥裙，满头钗环，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进来。

看清来人，小莲忙放下了手里的水壶，立好了身子，像妈妈见礼，妈妈只是看了看她，点了下头，便又去盯着天香看了。

正在桌边看着琴谱的天香，忙起了身，放下手中的书，向来人福了一礼，说到：“妈妈今儿个怎么亲自来瞧我了呀，可是折煞我了。”

“我要是再不亲自来看看，怕你要是哪天病死在这天香阁里，想出也出不来了，连琰公子都见不着了，我恐怕会被他给骂死呢！”妈妈虽然面带笑意，却有些虚假，话里也透着些讽刺。

“怎么，琰公子来了么？”想一想，自己这段为了练琴，他两次来访，都被自己拒绝了，以琰公子的身份，恐怕是连妈妈也生气了吧。

“是啊，我瞧着，你病也好了吧，你就快收拾打扮下，不止琰公子来了，他还带了个朋友来呢！”妈妈虚睁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天香一番后说到。

“既是琰公子来了，我哪有不接待的道理，还请妈妈放心，我这就去准备，只是烦劳妈妈给安排一下，还请公子在前院稍等片刻才是，我这屋里怕有病气，过给了公子就不好了。”天香心知这是妈妈真生气了，在警告她呢，忙应了，连说话的口气都改了。

“这就好，这就好，你要是不舒服，就少陪些时候便是，可别连人都不见了！”妈妈见天香同意了，忙笑的裂开了嘴，朝前院走去。

“姐姐今晚要接客了么？”小莲紧张的看着天香，担心的问道，她还记得那个琰公子，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公子，听小桃说，他身上总有一股子的说不清的香味，也很讨女人欢心，可他似乎只钟情于天香姐姐。

“不碍事的，我也确实有些日子没见客了，如今又被妈妈抓了个现行，我也不好再继续装病了，好在曲子已成，已没什么影响了。”天香安慰着小莲，连忙小跑着上楼去，梳洗换装。

天香换好了衣服，准备妥当，小莲将披风递给了她，待她推开房门，一股冷风就突蹿了进来，吹的小莲忍不住打了个寒碜，可她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关上了门，转身对自己说到：“你就呆在屋里吧，这边暖和，你那边多半连火也没有，太冷了，琰公子来，应该不会呆到很晚的，我今晚应该能在亥时前就回来的。”

“你往常不都是在这阁楼里接的客么，怎么今天要到前院去呀？”小莲困惑的问到。

“往常是因为只是琰公子一人，今天有新客人来，还是到前院妥当些，你要是困了，就在屋里先睡吧，别回偏院了，那边恐怕连床厚被子都没有。”嘱咐完，天香便披上披风，朝前院走去，那里，是小莲从未去过，也从不知道的一片天地。

小莲将屋里收拾了下，又坐回了琴边，继续练习着，累了，就冲杯热水喝，解解乏，可她一直等到了二更天，却还不见天香回来，想来，恐怕是公子们久了不见姐姐，聊的开心了吧。

等天香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看着屋里还闪着的点点烛火，她知道小莲一定还在等着她，没有睡。

等她进了屋，才发现，小莲趴在桌案上，已经睡着了，樱桃小嘴微张着，有一下没一下的颤动着，不知道她梦里都梦到了些什么，天香莞尔的笑笑，将烛火的灯芯挑亮些，转身抱着小莲，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

还没放下，小莲就醒了过来，揉揉迷糊的双眼，看着一脸疲惫的天香，说到，“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呀？”说着，就翻身起来，替天香准备着洗漱用的热水，她一直崴了一壶热水在炉火上，就是怕天香回来晚了，厨房那边已经熄了火。

“刚回来，见你睡的香，就不忍心吵醒你。”天香笑着，坐在妆台边，把满头的钗环卸下。

“对了，今晚，我将你的曲子弹给了琰公子和他的朋友听，玉蝶儿姐姐也在一旁，他朋友给你的曲子起了个名字，我觉得再恰当不过了！”天香转身，高兴的告诉小莲。

“是么？是什么样的名字，姐姐快说说看！”小莲一听，好奇心马上就被勾了起来，为了这个名字，她愁了很久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这是出自诗人王勃的《滕王阁序》，我们大家一致认为，渔舟唱晚这个名字极好，你觉得呢？”天香看着小莲，问道。

“渔舟唱晚，对，就是这个名字！梦里的就是这个名字！”小莲两眼星光的看着天香，肯定的连连点着头，如同小鸡捣米一半。

“真的么？”天香吃了一惊，笑着说到：“没想到却是刚巧撞上了！这样也好，名字总算是定下了。”

“姐姐，他们听了这曲子，都怎么说的？好听么？”小莲瞪大着双眼，紧张的看着天香问道。

“呵呵，瞧你担心的，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么？他们啊，各个都听呆了呢！你不知道，我们原本是在厢房里，却不知外面大堂里，还有隔壁的很多厢房的客人都给听到了，纷纷出来寻找，像妈妈打听，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曲子呢！今儿个晚上，大堂里可是破天荒的静了许久呢，那些客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是说话了！”

“真的呀，那一定是姐姐弹的好，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呢！”小莲憧憬着那样的情景，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一定是很有趣的吧。

“不过，两位公子听说了你的事，他们很想来见见你，亲眼见见你弹这支曲子，我本来想推脱的，说了你不是轩里的姑娘，也不接客的，更何况今天太晚了，可他们坚持要眼见为实，不然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是你作出的这支曲子，我只好请他们白天的时候，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客人的身份再来。明儿个午时过后，他们就会到这阁楼里来，这样你也不用去前院，算不得违背了你母亲吧。”

小莲听了，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同意了，既然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母亲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第二日的午时刚过，天香就在她的小阁楼里，迎接了两位公子。

“这便是小莲？”宇文磊手指着她，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问道天香。

“正是。”说完，又向小莲说道：“妹妹，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友，他们昨日听了你的新曲，又听说了你的故事，今日是特地前来看望你的。”

小莲羞涩而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双手十指紧扣着，不断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今天来看她的，只是姐姐的朋友，并不是客人，母亲不会怪罪的，这没什么。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宇文磊感叹着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高腰长裙，简单而清新的款式，长裙上，还有几多清秀的兰花点缀着，将眼前的小人儿衬的更加可爱了，那双明亮的大眼，长长的睫毛，眉眼中却又有着一点的忧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懂得忧愁了呢？再转念一想，是啊，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不忧愁？

宇文磊越看小莲，越觉得喜欢，连坐到桌案边，都是在公子琰半推半带之下完成的。

小莲在天香的示意下，退坐到一边，抚了上去，弹的，正是昨日他们才听过的新曲，《渔舟唱晚》。

待小莲弹完，公子琰与宇文磊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小莲弹的，似乎比天香还要好上一点，那意境，那手法，虽然她的手看起来还那么娇小，柔弱，这样的神童，尽然被埋没在了一个妓院之中，做一个丫头。

宇文磊越想越觉得很同情小莲，竟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你可愿意随我回长安家中去？我定会为你寻最好的良师，在吃穿上也绝不会亏待于你，而且还可为你入乐籍，也好过你在这样的地方受苦！”这么想着，他竟然把话也说了出来。

这话让其余三人都愣在了当场，小莲不明白的看看天香，又看看公子琰，再看看还盯着自己看，等待答复的宇文磊，小小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宇文公子，这可千万使不得，小莲她并不是我们轩里的人，只是轩里一位洗衣妇人的女儿，我是因为太喜欢她，所以才求了妈妈让她到我身边来伺候我的，她可是自由身，她的去由，全由她的母亲做主的。难得公子厚爱了，只是小莲她承受不起，天香在此谢过公子的好意了！”天香忙在一旁解释，她答应了父亲的，绝对不能让妹妹也入了籍，绝对不能！

“原来是这样么，并不是在下认为姑娘的琴技不好，只是她的天赋极好，不能跟着良师学，实在是可惜了。”宇文磊感叹着说到。

“你可别小瞧了天香，她的琴技，都是从她做乐工的父亲那里学来的，而她的父亲，差一点就做上了大乐署的助教博士的！”公子琰笑着让宇文磊不用替小莲操心，天香的琴技，绝对信的过的。

得知如此，宇文磊在心里小小的吃了一惊，难怪一个妓院里的女子，能弹得一手堪比新院的女伎们的琴艺了，他这才略有遗憾的打消了将小莲收入家中做家伎的想法，他对这个小女孩的欣赏和喜欢，也在心里悄悄的埋下了种子。只是不明白一个乐工的女儿，竟然会流落到这样的地方，恐怕也是经历了什么变故吧。他没有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女伎的命运，谁也说不清的。

而一旁的小莲，惊讶着看着天香，她从没有听天香说过，原来她的父亲，竟然是一位乐工，还是差点进了大乐署，做了助教博士的，虽然她并不懂得那样的官职有多高，但是天香曾经告诉过自己，大乐署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乐伎与乐工，又是有着怎样惊人的技艺的！

她看向天香的眼光也比从前变了，更多了一分敬意，难怪天香的身上总有着和轩里普通姑娘不一样的气质呢，难怪妈妈对天香也喜爱的很呢，难怪天香能在轩里，能做了这么久的清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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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弥补字数，各位大人会发现原来出现过的有些内容没了，我将改到番外去，因为那些内容害的小莲的戏份被抢了，现在让她抢回来，么大家！谢谢给我提出此意见的渔渔，也希望各位能多给我点评论和建议，顺便，这是今天的新的一章，

打滚要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