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时饮酒二千斛，炎月生晕又三秋。
山公醉后能骑马，别是风流贤主人。
老魔讨了人家百万升山泉，毕小六觉得吃亏，践行宴上，他扯开肚皮一通狂饮，一坛坛灵酒不要命地往下灌，直到喝得大汗淋漓，这才骑马辞别。
些许灵力不经耗，几个饱嗝就消耗的精光。
“这次亏麻了，金丹期的尸魅魂引被人家老祖一剑劈了，若是被咱们吞噬，想必够点亮璇玑穴的咯。”倚在飞驰的烈马上，毕小六愤愤不平。
“也不能算吃亏，毕竟讨了百万升水，还有满满一乾坤袋的松子、笋干、菌菇......”老魔如数家珍，慢慢报着各类炼气期修行者常食用的素食干果。
老家伙现在像个守财奴，毕小六吃相磕碜人，玉真子以为他就好这口，送了一乾坤袋的干货，到现在，老魔还惦记着呢。
哎~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魔兄，咱们这一趟下来，这些资源若是做账的话，三年后能值个......”毕小六如意算盘拨的欢，慢慢算了一遍，惊呼道，“能值近百十亩良田呐，要么咱们赶回青云宗，让老黑去张罗购粮，不买下半个蔡县誓不罢休。”
瞧他那点出息，老魔对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嗤之以鼻。
“常说因果循环，此间的因，结此间的果，这笔买卖源自过境蔡县的阴灵，开口讨要百万升水也不算过分，修道之人能力过人，凡事都要插一杠子，那天下还不乱套了。再说咯，凡心过重，道心未必能稳。”
闻言，毕小六大急，慌忙问道，“那咱们的地不就泡汤了吗？”
“要，干吗不要。”
“理论太深，你把我绕的有点懵......”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蔡县救下玉箫子是前因，百万升水是搭救玉箫子的报酬，一储物袋素食干果是点拨瑶光真人的报酬，可以视之为后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咱们游历人间，不招惹因果，靠的是劳动所得吃饭。”
简直强词夺理。
“嘿嘿，魔兄不去做那些满口瞎话，故弄玄虚的和尚，炫音寺岂不是少了名得道高僧。”
“你懂什么，若不是为了帮洪管家和重九积攒点家业，你以为我愿意要流芳宗百万升水！”
话说的这份上，毕小六无法反驳，的确，三年后离任，做不做官还是两说，洪管家和重九若要返还晋王府，未必摊到好差事，在蔡县有了立足之地，也算善始善终。
曾经叱咤天界，做事不计后果的老魔变了，变得近乎人情，替别人考虑后事。
这种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毕小六拿不定主意，应该不是坏事吧。
老魔一直没变，有些人做事往往会给人带来既定的成见，他魔焰涛涛，漫天追杀神佛这种影响对毕小六造成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式，就像极北之地道统对老魔的认知还停留在檀溪宗宗门檄文内描述的印象之上。
正应了一句古话，做人难，做有原则的人更难......
“对了魔兄，俗世也好，道宗也罢，甚至包括你老兄，为何总是说大乱将至，大乱将至的，难道这祸事连连是大难将至的征兆吗？”
沉吟片刻，老魔点了点头。
“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或曰：杀人放火金腰带,搭桥修路无尸骸。你认为那句对？”
靠在马背上，毕小六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那肯定是做善事得善终，我选第一句。”
“那可未必，就拿蔡县来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想必他薛扒皮做尽伤天害理的坏事，不但家财万贯，还娶了九房姨太，末了，又官升一级，你还认为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吗？”
这......
毕小六一时无语。
“蔡县百十万无辜百姓，在天灾面前无依无靠，他们招惹了谁，合着他们该死吗！”
“似乎有些道理，难怪你放弃道宗，选择了修魔。”
闻言，老魔哭笑不得，想当年万般无奈下激发了源魔体，报了被灭门的血海深仇，哪是因为别的原因而选择修魔。
“别打岔，这关乎到气运，气运亨通，则万钟加身，不辩礼义而受之，薛扒皮运气还在。气运衰象，则流年不利，岁运并临皆为凶兆，多数人的运气就差太多咯。”说到这儿，老魔幽幽叹了一句，“哎~极北之地气运乱了，不在天灾而是人为，这种有违天和的因果也敢招惹，似乎比我有更狂，我到想去见识一下这作孽的幕后，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能走得掉吗，蔡县一大堆破事，青云宗一窝子徒子徒孙，毕小六直接掐灭了老魔的念头。
======
闷热的天气终于到了尾声，蔡县县衙在全境设立的九处临时避难所也渐渐运转正常，只是粮食也变得紧张起来。
一道说不上好消息从州府传来，朝廷用于赈灾的粮队，将于秋末时节陆续抵达州府，再经两道发送豫州全境，具体到蔡县的时间节点应该在秋中前夕......
傍晚，蔡县县衙后堂，胖管家正在荫凉的大树下纳凉，小重九端着空托盘，从会客厅内走出，轻轻带上房门，见胖管家招手，慌忙跑了过去。
“小九，兵部来人说了些什么？”胖管家小声问了一句。
重九摇了摇头，“小的刚去上茶，就看到毕大人一字不落看着手中的兵部告文，那脸阴沉的厉害，小的没敢多问就跑出来了。”
胖管家还没来及细问，就听啪地一声，从会客厅传来猛击桌面的声响。
慌得他一扑棱子站起身，拉着重九就往会客厅跑。
吱呀呀~
大门被人推来，两位身披盔甲的宣正郎从里面踉跄而出，只见他们一脸羞容，仓惶而走。
堂堂正七品宣正郎被蔡县下县从七品知县拍桌子斥走，还狼狈旋走，真是怪事。
不逃跑才怪，这差事是人办的吗！
这二人仓促丢下军籍造册的虎头方印，在毕小六还没发作之前，就夺门而逃，至于军籍造册的烦琐事，还是留给地方父母官犯愁去吧......
毕小六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气得开口骂娘。
他手里的兵部告文，是兵部发来的征兵令，责令蔡县团练局募兵三万，务必于秋中调往豫州州府团练使处，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蔡县还有多少人？
九处临时避难所合计四十七万老弱病残，各处暴民、流寇四万余人，余粮能否熬到秋至还是个大问题，吃下上蔡辅城三千多投诚流民，再加上几小股流匪，各处整编散勇全算上去，勉强一万，正在围攻下邳辅城的五千散勇，可是跟着毕小六出生入死，战功赫赫，许下好处的自己人，哪能放走。
那两万五千多人头的缺口，难道要从老弱病残中强拉硬拽不成！
兵部突发起来的征兵令只能证明一件事，宋戎两国谈判崩裂，前线吃紧了。
正如毕小六推测，宋戎两国谈判破裂，边境战乱纷纷，先锋部队乱战一团。
东戎以畜牧业为国之根本，为周边数国提供源源不断的兽皮、乳制品、马匹、肉类等各类资源。
岁初，东戎春雷阵阵，春雨连绵，一场接着一场没停歇过，入夏以后，老天连降暴雨，山洪暴发，河水暴涨，成片的草场变成汪洋大泽，数不可数的牲口漂浮在洪涝中，百姓苦不堪言。
眼看着国内矛盾爆发，政权都可能被颠覆，执政者为转移矛盾，挥兵西下，剑指大宋。
大宋有什么，有粮、有盐、有镔铁、有丝绸、茶叶、瓷器，数也数不清的美女......
消停了近百年的安逸，终于被撕破，在东戎王族怂恿下，五个周边国家参与到侵略战争中，大宋兵力吃紧，于境内紧急募兵，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大人脸色难看，胖管家和小九大气不敢喘，就在这时，毕小六猛地想起什么，急声吩咐道，“重九快去备马，洪管家快去召集全城的药士，与西门集合，再晚就来不及了！”
昨晚密报，五千经过数场战火洗礼的散勇，将于今日子时，对下邳辅城发动总攻，那城内有两万多人流匪，带头大天王草上飞，二天王云中燕，三天王赛金刚。
现在往下邳方向赶，子时前应该能赶到，至于集中的药士，那就随后续部队慢慢赶路吧。
毕小六之所以火急火燎赶往下邳，全因征兵令给闹的，去晚了，他怕留给他的只有两万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