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厅在顺天府东南,是顺天府八厅中最穷的小厅,穷山恶水,自古出刁民。
涿集又是燕平厅沧平城华家镇一个屁大一点的小集镇,这处小集镇有个不怎么光彩的习俗,男老爷们懒散,女人家勤快。
每逢天旱歉收、兵荒马乱的年代,全家人嗷嗷待哺,男人就将主意打在女人身上,拖家携口赶往顺天府,租一处便宜的处所,男的做龟奴,女的卖几日皮肉生意,也算勉强度日。
身为涿集的女人,倒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传统,也是命,逃不掉的。
涿集郊外一处破落农家小院内,瘦了一圈的黑头躺在卧榻上哀声叹气,右膀子绑着纱布,身旁一盆的血水。
连娣正搓着纱布,小心翼翼帮自家男人清理肩膀上的伤口,那伤口有两指多宽,翻开清理时,都能隐隐看到白骨,让人触目惊心。
“哎呦~你轻着点!”黑头呲牙咧嘴乱叫唤,豆大的汗滴从额头冒出来,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流。
自家男人喊疼,连娣的手更慌乱了,一不小心拨开伤口,鲜血从里面涌出,吓得连娣慌忙用纱布按上。
黑头哪受过这份罪,用手掌扇人的力气都没,只有哭爹喊妈的劲,躺在卧榻上杀猪一般吼叫。
“哥~”
听到黑头的惨叫,门口端着汤药的胖丫啥都不顾了,将汤药往地上一丢,哭了一嗓子冲进来。
“哥没事。”看着清瘦很多的妹妹心痛,黑头强打精神,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还说没事,这伤口没法愈合,要不,咱们请镇里的郎中吧,哥!”胖丫看着殷红的纱布,小胖脸上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
“不行!爷说了,他没回来之前,让咱们躲在府中,尽量避免跟外人接触。”
“哥你别做梦了,还府中呢,咱们现在都被人赶回老家,要不是你命大,呜呜~”胖丫咬着嘴唇,呜呜哭将起来。
黑头刚想安慰,就听到院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慌得挣扎坐起。
“胖丫,你快去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停下来,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一位没见过面,长相平庸的年轻人出现在当院,看着屋内惊慌失措的众人,这年轻人皱起眉头。
“生意都退出来了,你们要赶尽杀绝还是咋地!”胖丫抄起卧榻旁的凳子,气冲冲闯了出来,护在门口。
这胖妞胆量变大了,年轻人忍俊不禁,顺手往脸上一抹,熟悉的音容出现在胖丫脸前,胖丫手中的凳子咣的一声掉落,哭喊着扑了上去。
“爷,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
那胖丫搂住年轻人哭的悲痛,毫不保留,将这数月的情绪歇斯底里发泄。
摸着胖丫好多天没洗过的枯发,挑去几根杂草,毕小六任深深叹了口气,手臂慢慢抱紧胖丫,待胖丫稍加平复后,轻声说道,“人没事比什么都强,走,去看看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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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丫欢天喜地,在厨房忙着张罗饭菜,连娣不时端茶倒水,黑头则吊着膀子,站在毕小六面前,绘声绘色比划着。
“爷爷您走后一个月光景,那群兔崽子就来惹事,黑头听爷的话,将生意稍微放缓,可他们来劲了!”
“那晚,黑头送走几位下线,刚要关门,一枚匕首直接穿耳而过,直接扎在大门上!”黑头晃着灵巧的身形闪开,引来毕小六的点头叫好。
“我定睛一看,乖乖,那架势有些震撼!对方来了百十号子人,个个亮着真家伙!黑头我手持两把菜刀守在门口,大叫一声,‘来一个放倒一个,来两个放倒一双’!”
紧接着,黑头左手紧攥,灵巧的身形左右晃动,在毕小六面前模拟当时浴血奋战的情景。
“那府宅门口很快就堆满尸体,黑头闻着血腥味越来越亢奋,身形也越来越流畅了!”
“那群人简直就是泥捏的,一菜刀撩到一个,八恶脸色变得都难看起来,犹豫再三,终于出手!”
“我一刀抹了三恶的脑袋,一个侧踹,踢飞了二恶。”
“大恶那一把银枪厉害,一下子穿裆而过,当时我就心想完蛋了,可没觉得疼,他扎偏了,老子就反手一劈,直接开了瓢!”
“哎呦~”过于进戏,黑头吊着的右膀子陡然发力,疼的两眼发黑,“爷的手段厉害,这膀子能动弹了!”看着纱布内些许殷血,黑头真心佩服毕爷的医术,不服不行。
“哥啊,你就别瞎折腾了,开饭。”胖丫托着木托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还特意为爷备了一壶酒,没声好气道,“你这么能,不也被人差点卸下一条胳膊!”
“呵呵,老黑功夫没学到家,毕某赏你的那套功法,别说百人围殴,就算千人又有何妨!”毕小六不以为是,指着黑头笑骂。
那黑头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低头讪笑道,“我的亲爷爷,您给黑头的功法绝对没的说,黑头一直没敢落下,可咱架不住人家仙人的飞剑啊!”
怎么牵涉到仙人,还有什么飞剑!
毕小六还没反应过来,念头瞬间被挤了出去。
“不好!”老魔猛地站起来,脸色迅速阴沉下来,不顾众人诧异,一个纵身来至当院,浑身爆发浓浓的战意,朗声喝道,“本座最烦藏头露尾的小人,但凡冲凡人下手者,本座甚是不齿,还不快跟本座滚出来!”
被逼回意识海内的毕小六念头彻底醒悟,难怪黑头受伤,那套功法可是从上万本武学秘籍中挑选出来的,若要能破,唯有修士手段!
良久,小院内空旷旷的没人回话,老魔冷目看着某处,刚要施展手段,忽然,天地间一阵波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天而降。
那老者一派仙风仙骨模样,泛黄的胡须能垂到腰间,手中托着沉甸甸的木托盘,托盘上放着黄灿灿,摞得老高的金条,粗眼一看能有千金分量。
“老小儿特来请罪,还望毕道友见谅!”老者微微躬身,那托着的木托盘方向,明显冲着闯到门口的黑头。
“黑兄弟受苦了,万两黄金不成敬意,算作汤药费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