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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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咱们两口子多久没在一起了,你别老说工作好不好?”

“你不完事儿了吗?我不趁你在家这段时间说,转眼你跑了,我找谁说去?”

“我特么是畜生是不是?”

这是周大林对程晓第一次发火。

“你们男人在这方面,跟畜生也没多大区别。我们不在一起这段时间,你又祸害了几个良家妇女,你敢说实话吗?”

周大林从床上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晓莫名其妙。

开句玩笑,至于吗?再说她也没在乎他有没有其他女人。

时候久了,就麻木了。

她以为这只是他们夫妻间一个小小的龃龉。夫妻这许多年里,他们之间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比这个厉害的有的是。

她没有料到,她说男人跟畜生差不多的那句话,彻底伤了周大林,让他对她感到了无尽的绝望。

他们已经完全不是一路人了。

他要的幸福,不是她的幸福。她想的幸福,也是他不能给她的。

一个月之后,周大林突然就和她商量说:“咱们离婚吧?秘密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孩子、父母,刘路夫妻,周琦两口子,所有人,都不要让他们知道。所有的资产,快腿、临水的工业基地、房产,还有所有的现金,都留给你,我什么都不要。”

程晓对他这个想法,感到无比震惊。

“为什么?”她看着他问,“这样离婚,和不离婚也没什么区别啊?我不是个物质的人,这个你应该知道。”

“我也不是。”他回答她说,“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自由。”

“你现在也是自由的。”程晓就告诉他说,“我早就想开了,并不再和你因为女人而斤斤计较。”

“当一个妻子,不计较丈夫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你觉得,这个妻子,还爱她的丈夫吗?”他问她。

“我想计较,可是我做得到吗?”程晓就反问他。然后说,“我们早已不是普通人。做为一个男人,你拥有普通人无法奢望的能力,我无法控制你,也无法要求你,按照我理想中丈夫样子去做,我不得不放弃。”

“我可以按照你心中那个理想丈夫的样子去做,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你,我可以做到!”他就有些激动,“可是,我要求你是我心里想的那个妻子,放弃你拥有的一切,我们一起去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你做到过了没有?”

“周大林你这叫不讲理!这一切,是你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吗?”

“只要你想放弃,就能放弃。佛说,无色无相,四大皆空!”

“好,周大林,这可是你说的。我不要求别的,只要你能平凡地,像普通人那样过上一年,我就服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想离婚我也会同意。”

“我可以做到。”

“没钱,没房,没车,过最普通人的生活?”

“是。”

“好,这个赌,我和你打了!”

就在这一年里,周大林把快腿20%的股份,以及临水工业基地的全部股份,无偿转让给程晓,退出了快腿和他所有投资的事业。

程晓出任快腿CFO。快腿总裁原先在周琦、刘路、刘建军之间轮值,现在又加上一个程晓。

周大林还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他手里的股份,除了20%给程晓,让她和快腿三巨头所持股份基本均等以外,剩余80%的股份,他无偿转让给快腿所有员工。

程晓的加入,让快腿失去了原有的宽松环境,员工和其他高科技公司的员工一样,都变了机器,他们自嘲的所谓“大牲口”。

他把这些股份留给所有员工,从他心理上说,算是一个小小的补偿吧。

大家一致不同意周大林离开快腿,这样对公司的影响太大。在四个人的苦苦挽留之下,他仍旧是公司名誉上的董事长。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参与公司任何具体事物。因为他发现,自他回来以后,虽然这世界多了一个快腿,却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人们依旧需要早九晚五,需要拼命加班内卷,只是最大的互联网公司,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一个人的能量,对这个世界来说,实在是太渺小。无论你怎么做,你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是改变不了这世界哪怕是一点点的。

他回来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拯救程晓,不再让她遭受赵世豪的虐待。

他已经做到了,这是他应该远离这一切的时候了。

从今以后,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去过小老百姓应该过的,过最普通的生活。

当然,靠着他那个对股市精准预判的金手指,他用不着去辛苦工作赚钱,这也算是上天对他的奖赏吧。

但他不会贪得无厌了,他只拿够他过小老百姓生活的费用,就够了。

去过普通生活,倒不是因为要刻意遵守和程晓的那个赌约。这是他心里想要的,那个与世无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安静地,为了自己,活完这一世里最后的日子,就是他的最大心愿了。

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最美好的年纪已经过去。可是,他不后悔。惨佛悟道,只要参透醒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可是,接下来,他应该去哪儿呢?

想了好久,他突然就想起来,他和于晓萱共同度过的那个新年。那是他一生当中,不多的,值得回忆的日子。

那个小镇,那个河边的,破败的房子,还有那古桥,古树,女儿红……

晓萱说过,要把那一切都留在记忆里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苦笑。

他已经失去于晓萱了。不怪她。

人与人的缘分,一旦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他没有再开车,而是坐了飞机,直奔同里古镇。

古镇已经开发,再没有了他们在这里过年时的那个样子。于晓萱曾经租住过的那个,破败的房子,早已变了一个二层楼的小院子。

那古桥还在,古树也还在小桥的旁边。只是,周边的风景,已经过于优雅整洁了,再不是原来的样子。

顿时,他就失去了在这里逗留下去的兴趣。

去哪里呢?站在古桥上面,他再一次犹豫起来。

看着桥下经过的乌篷船,他突然就又想起来,他曾经和于晓萱坐了老艄公的乌篷船,沿着那河一路向南的场景。

他们在乌篷船里,一路喝着老艄公的女儿红,相依相偎,曾经是那样的恩爱……

“毛乌头好顾惜你,你可要好好待她。”

老艄公的话,言犹在耳,身边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从来没有过放弃于晓萱的想法,他只是不得不离开她,去做那些他不得不做的工作。

乌篷船已经不是当年的乌篷船,而是旅游的工具。船上摇撸的不再是艄公,而是衣着光鲜的船娘,坐一次要一百二十块钱。

他却突然就想起来,那老艄公的家,在南边那个大湖还要靠南。他们曾经在他家里住过一宿……

也许那边,还没有被开发。

他找了好多艄公,想要包船去南边那个大湖那里,却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

终于,终于,他以一千块钱一天的价格,包下一艘船来,带着他沿河而下。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水网密布的太湖周边,水巷星罗棋布,老艄公的家,他再也无从记忆,只随便指着路,让艄公穿过去,再穿过去。

第二天的清晨,他看到了一个叫赵家村小村落,就在一条水道的头上。

村子里有十几户人家,自南至北的,排列十分整齐,一排里有三五户人家,房子多是平房,偶尔间杂几间二层的小楼,红瓦白墙,都带着小小的院落。一条水泥小路,将村落包围起来,形成一个南北长,东西短的大致长方形。

长方形的南端,挨着水巷,北端则是茂密的树林。

这小小村落,安静而整洁,古朴而优雅,一下子就打动了他。

他让艄公将船靠岸,走进了那个小小村落,沿着窄窄的水泥小路,走进了第一户他碰到的人家。

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去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他想打听,村里有没有房子出售?

也别说,还真有往外出售的。有的人家,孩子已经在城里买了楼房居住,再不回来,房子也就空着了。在这水乡里,空气潮湿,空着的房子,很快就会坏掉了。

一个驼了背的老汉,领着他到村最西南边的一户人家那里,那是他家哥哥的。

房子早就没人居住,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三间正房,中间那间的房梁已经塌陷,屋顶凹陷了一个巨大弧形。上面许多的瓦片,已经似脱非脱,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你想要,我就给城里的侄子打电话,他很快就会回来。”

老汉对他讲。虽然带着浓重的乡音,沟通困难,他还是弄明白了老汉的意思。

老汉也问他为什么要在这穷乡僻壤里买房子?

“现在,都是去城里买房子,你却要跑到这里来,看病,买东西都很不方便。”

他就给老汉解释说:“我在城里退休了,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养老。”

老汉看看他,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这么年轻,就来养老?”

不管怎么说,侄子在城里买房子,也是花了许多的钱,把这老宅卖了,添补两个,也是好的。

那破败的房子再往西,到围绕着村子的公路那边,还有百十米的距离,有着种过田的痕迹,却原来是老汉哥哥活着的时候,种过蔬菜瓜果的地方。

“公路往下五十米,就是这房子当初批的宅基地。你买下这房子来,那一片地方,就都是你的。”

老汉对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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