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珠的失踪,是云来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尤其是李氏,更没有料想到这一点。
明明早上这孩子刚跟自己吵过一架,转身就回了屋子,明明就没有见到她出门,如今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看着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的碧云,李氏手中剪刀霍霍。
“大小姐到底去了哪里!你若老实交代,我便不跟你计较,但若是我自己查出来,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虽说也是赵家的下人,但作为大小姐的随身婢女,碧云平日里深得赵云珠的信任,所以连带着李氏都对她十分看重,等到赵云珠嫁人的时候,也是准备当做陪嫁丫头,日后更有抬姨娘的可能。
不管是云来居的仆役们,还是家里的主子,待她都是和和气气,哪里有过这般动声动气的时候?!
是以如今李氏活动着剪刀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碧云整个人都如抖筛一般,颤个不停。
“夫人,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大小姐去了何处,是真的不知道啊!若是知道,又哪里敢欺瞒与您,还望夫人明鉴呐!”
碧云泪眼汪汪,伸手便要去抱李氏的裤脚,可是一看到那明晃晃的剪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更别说再向前一步两步。
“你不说是吧?好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反正你的卖身契也在我手上,就算是我今日将你打杀了,或是买到那些皮肉营生里,也没有人敢说我一句!”
“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求您……求您……”
许是在赵家真没受过什么委屈,被李氏这一逼一吓,碧云差点背过气儿去,连话都说不出来。
天歌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挡在李氏身前,顺手将李氏拿着的剪刀握在手中。
“母亲且先息怒,若真杀了这丫头,只怕真问不出来些什么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大姐。”
说着,天歌又朝着旁边站着的孙嬷嬷使个眼色,“嬷嬷,劳烦先看看那个丫头的情况,别真给吓出什么来。”
孙嬷嬷会意,连忙蹲下身去看碧云的情况,天歌这番也出言抚慰李氏。
“母亲,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这丫头还迷糊的躺在床上睡着,若真如她所言……”
李氏抬头瞪着天歌,“若真如她所言?她是云珠的婢女,她不知道谁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穿着云珠的衣服躺在屋里,分明就是跟人串通好了!”
说着冷笑一声,望着在孙嬷嬷的看顾下,终于缓过气儿来的碧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不能喂太饱,人不能对太好!赵家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有些人不知好歹吃里扒外,看来日后这规矩,是得好好改改了!”
昨儿刚出了上门要人的事情,今儿个自家姑娘就不见了,这不是谋划好的是什么?!
“夫人……奴婢没有……”
碧云哽咽着,满脸泪水诉尽委屈。
天歌叹口气,李氏每到气急的时候,总会口不择言,然而很多时候,这样的口不择言,并不能真的解决问题。
蹲下身来,天歌看着碧云,将方才从桌上拿过的帕子递给她,“呶,先擦擦。”
碧云看着李氏的脸色,抽噎着连手都不敢伸。
天歌将帕子塞到她手中,开口道:“你也别怪夫人,大姐如今找不见人,心急也是难免的。而且你又是大姐的贴身婢女,大姐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方才也是你穿着大姐的衣服睡在她的床上,换做是谁,都会觉得这事跟你逃不开干系。”
说到这里,天歌顿了顿,“但既然你说了,大姐失踪的事情不是你做的,那至少应该解释一下,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吧?先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碧云闻声,看看天歌,又看看李氏。
见李氏盯着她一言不发,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我……今天早上小姐和夫人闹得不快之后,便气急回屋。过了一会儿,小姐说自己头有些疼,想睡一觉缓缓神,但又睡不着,所以让我去楼下煮安神汤,我就去了。”
“等奴婢端着安神汤进来的时候,小姐尝了一口,又说太苦,屋里的蜜饯又太腻,让我下去厨房看有没有糕点。于是奴婢又下楼去拿糕点。”
“上来的时候,小姐已经将安神汤喝完了,吃了块点心之后,说那蜜饯放着怪可惜的,又让奴婢吃了两块……奴婢,奴婢就吃了……”
说到这里,碧云抬头,带着几分畏惧瑟瑟的望着李氏,“然后,然后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你吃完蜜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天歌蹙了蹙眉,好似抓到了什么。
“是。”碧云点了点头,“二小姐,奴婢没有撒谎。”
天歌没有答话,而是站起身来,在屋里梭巡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窗边一盆兰花上。
走上前去,她先是看了一眼盆中的土栽,又靠近花盆闻了闻,最终停留在旁边的八排黑瓷上。
“孙嬷嬷,有劳您过来,看看这黑瓷可有什么异样。”
孙嬷嬷看一眼李氏,得到授意后,走到天歌跟前。
眼前的黑瓷,正是先前云珠说要送给天歌,但是她一直没要的八排黑瓷盏。
眼前黑瓷一溜烟摆在窗边几案上。
上好的黑瓷散发着荧光,每一样瓷盏上,都固定着各样的剑山,方便摆插出不同样式的花艺。
而下面的瓷身,则有鹤颈长瓶形、弦月弯托形等各种形态。
等孙嬷嬷靠近,天歌指着最中间的一个圆颈宝瓶形底座的瓷盏,道:“将这个瓷盏拿起来,小心一点,别打碎了。”
孙嬷嬷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瓷盏捧起,就在那瓷盏刚刚离开桌面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安神汤的味道传来。
李氏猛然站起身来,走到孙嬷嬷正在搬动瓷盏的地方。
此时,那原本中空的瓷盏底盘之下,正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满满一碗汤药,李氏目眦欲裂的望向碧云。
“母亲!”
天歌出言打断李氏,指了指那放汤药的碗,“这不是咱们吃饭的碗,而是大姐最喜欢的汝窑瓷碗。”
这个汝窑瓷碗,跟先前李氏屋里打碎的那两个汝窑瓷瓶一起,是这对母女最喜爱的东西。
就像李氏不会给那两只瓷瓶里插花一样,云珠自然也不会用这只碗喝水吃饭。
这样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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