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脂粉行,从如今的家主往上三代,便是民间有名的脂粉行。
而到了如今家主手中,更是一跃成为大周最大的脂粉行。
如果说隆昌钱庄是钱庄中的老大哥,那徐记无疑是脂粉行中的龙头。
眼下徐记当家做主的人,名唤徐直。
其父徐化是徐家长房嫡子,与其同出一脉的,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庶弟。
一个叫做徐仪,另一个叫做徐伟。
当年徐化继承家业之后,作为庶子之一的徐仪主动请求离开江南,去北地经营徐家的产业。
北地因接近西凉,民风粗犷淳朴,姑娘家对于涂脂抹粉一道并不热衷,所以脂粉业常年萧条。
当年徐化掌家之后,徐记脂粉虽有名,却还排不上第一位,是以年轻的徐化本就有扩大北地生意的打算。
这个时候,其弟徐仪的这个请求,无异于瞌睡时候的枕头,是以徐化欣然同意。
然而徐仪带着大批货物到了之后北地之后,却正巧遇上当年西凉军攻打扶余,就连大周北地也深受其害,边关动荡战乱难平。
当时青城大灾,遇到的乱民以为运送脂粉的车辆上装载的是粮食,一阵哄抢,所有的货物就此全部损毁。
徐仪性子执拗,此次铩羽之后,就此发誓若不在北地闯出名堂来,绝不回江南去。
后来战事平息,徐仪重整旗鼓,亲自按照祖传秘法新制胭脂,以图东山再起,不负徐家之名。
谁曾想,因为心中意念难平,忧思过甚,竟然就这么早早地去了。
而徐仪,就是眼前这位徐掌柜,徐竖的父亲。
所以说起来,如今江南徐记本家的家主徐直,算是徐竖大伯的长子。
也就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堂兄。
徐仪在北地期间,江南徐记曾多次有人前来劝慰,更是提出要再送货前来,帮助徐仪打开北地市场。
可是徐仪性子执拗,说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的问题,要自己承担,是以至死也不愿意接受族中帮助。
而其兄徐化再世时,也明白自己弟弟的这份执念,吩咐下去北地的市场,就让徐仪一脉去做,就算徐家再想一跃而上,都不能不让自家子孙遗憾。
这份执念与责任,自然也传到了徐竖肩上。
但是与其父不一样的是,他与江南族中的往来,却更加紧密。
所以这封信,天歌找徐掌柜来写,还真没错。
……
关于徐竖和江南徐家的关系,天歌也是在认识徐芮之后才知道。
也是从徐芮那里,天歌才知道当年徐家涉及谋反案,乍一看是突如其来,但实际上,是蓄谋已久的连环案。
青城徐记的脂粉行卖出烂脸脂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幕后之人剪除徐家势力的开端。
上一辈子,青城的徐记就是因为胭脂中掺杂石灰和面粉,毁了刚在青城打出的名声,在北地彻底无法立足,徐掌柜也因此含恨而终。
这一世,因为有了前面天歌在徐记辨假的事情,再加上后来徐掌柜毅然当街倾倒珠粉,这件事情才算过去。
经此一事,徐掌柜在脂粉上的管控更加严格,直到现在徐记才安然无恙。
但是这些话,天歌却不能直接说给徐掌柜说。
无法解释的东西,最好不要去解释。
但可以解释的事情,还是要好好解释。
比如眼下徐掌柜的问题。
“所以,二小姐是想去江南吗?”徐竖问。
天歌心头一暖。
没有问她为何知道这么多,只是问她,是不是想去江南。
天歌心头一暖。
这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天歌点点头,道:“不错,我想去江南。掌柜的应当知道,我对脂粉一道上,其实颇有兴趣。近日我家中远亲来接我和姐姐去江南,所以我想着既有此机会,不妨去江南徐记见见世面。”
“原来如此。”
徐竖了然点头,又道,“徐家立世多年,在脂粉一道上,虽有不传之秘,但还是很欢迎同行之间进行交流。大伯当年说,闭门造车难行天下,所以若是这事,算不得什么。”
说完这话,他又沉吟一刻,看向天歌,“不过,二小姐找我写引荐信,为的可不止是交流交流这么简单吧?”
若说交流,以天歌对徐记的理解,自然知道徐记本就有每月一次的脂粉行业交流会,只要是脂粉行业的人,不管身份地位高低都可以参加。
这也是徐记能很快在脂粉行业脱颖而出原因。
对于天歌来说,要是只想去徐记的交流会上见见世面,这并不算难。
所以徐竖敢断定,这丫头所说的引荐,肯定并非如此。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这丫头片子再怎么也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天歌笑道。
徐竖摇了摇头,“不是我火眼金睛,是你根本没有想着瞒着我。你这丫头呀……”
这么明摆着的别有他图,他怎会看不出来?
徐竖叹了口气,“说吧,你想让我在这引荐信上写什么?”
言下之意,竟是答应了!
天歌万万没有想到,徐竖对自己竟然信任至此。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一时有些语塞难言。
“怎么了这是?”
徐竖还以为说错了什么,惹得小姑娘难过了,着急之下有些手忙脚乱。
天歌回过神来,冲徐竖一笑道:
“没事,就是想着这话要怎么跟您开口。”
“是这样的,”她顿了顿,“这次我去江南,只怕要在要在远亲家中待不少时间。掌柜的也知道,虽是亲戚,加上一个远字,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远亲不如近邻。
若真在外面受了委屈,只怕也是有苦难言。
更何况如今的女儿家,哪个不是金贵的?
徐竖顿时了然,这丫头灵通剔透,能想这么多,还真是一颗玲珑心。
而在这时,天歌也道出了自己的请求:
“所以请您写这封信,是想拜托您,看能不能容我在徐记做个小工?不管是剪花兜晒,还是干花研粉,这些活我都可以干,至少免得日后没有生计,仰人鼻息……”
徐竖没有想到,眼前这丫头说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想在徐记做一个小工……
还真是……
“这样着实大材小用,”徐竖对此并不认同,“而且以你的身份,若真做这样的事情,徐某也看不下去。”
徐竖叹了口气,提出一个主意,“你看这样如何?徐记每年都会请花师,主要负责各店胭脂的验查品正和新花调试,姑娘既在脂粉一道上颇有灵性,我引荐姑娘去做花师可好?”
“而且花师也不算是徐记的工人,而是行业里的花博士,不少名门闺秀也以能成为徐记的花师为荣,就算姑娘成为花师,在江南的闺秀圈里,也不怕被人看轻。”
这样一来,既不会有损身份,也还能得些钱财傍身。
徐掌柜对自己的建议很满意,是以探询地望向天歌,想知道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