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所遇到的事，换成他们，只怕也没办法做出周全的决定。

舍弃一部分人，还是舍弃全部人？

当然是舍弃一部分人啦！

可是若舍弃这一部分人，所犯下的罪孽，需要由自己去承担呢？

说回那个火车脱轨的事，若是放任火车按着原来的路线向前行驶，哪怕撞死了许多人，也怪不到司机头上，只不过是失察之责。若是他改换路线，救了这大部分人，而撞向了另一个人，那便是蓄意杀害，要承担所有人的谩骂和指责。

姜妩当然可以放任不理，任由小林村的人都慢慢死在瘟疫中，那这件事所有的责任便都落在杨梅身上，一切罪孽都要由杨梅去承担，质问起来，姜妩错也就只错在无能为力。

可姜妩偏偏没有这么选。

她选择了一条英雄之路，就注定要承担非议。

其余的门派大都不作声了，只有万剑门的人还叫嚣个不停，一味地要求乾灵宗给姜妩一个惩罚。

“贵派弟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我们听了也很难过，但是修习魔道就是不应该的，更何况她又滥杀无辜，险些入魔，放任这样的弟子混迹于正道之中，我可放心不下。”

万剑门长老抚着胡子，高高昂起头颅，倨傲地大声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看不出半分难过。

丹心阁的长老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扶华长老，你是不是太过咄咄逼人了些？明眼人都看得出姜小友是受害者，你等不想着如何整顿修真界秩序、惩戒魔道、清理秘境，却在这儿对一个小辈死咬着不放，这就是你们万剑门的气度吗？”

扶华长老笼着衣袖，嘿嘿笑了两声：“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如丹宁长老所言，外面危机四伏，自然应当先将内部收拾稳妥了才对。”他说完，转过头看向乾灵宗掌门，“明丰兄，您说是不是？”

要明丰掌门来看，这事儿姜妩没什么错，错就错在她体内染上了魔气，一旦道心稍有不稳，就容易走火入魔，又恰好赶上了秘境里杀害无辜村民这个没有选择的选择，才导致了眼下的情况。

姜妩是师祖的徒弟，要罚也轮不着他来罚，更何况他本意也不打算罚她，便想着和稀泥，先把这事儿拖一阵子，等师祖闭关出来再一同商议。谁知道万剑门这位长老就跟疯狗似的，死咬着不放。

明丰掌门有点头疼，他劝道：“这也并非阿妩本意，不若就罚她去思过崖思过百年如何？”

扶华长老冷笑一声，不依不饶：“明丰兄也太护着自家的弟子了吧，思过崖思过也算得上什么惩罚吗？更何况在你乾灵宗的地界，她到底是在思过崖思过还是在洞府中闭关修炼，又有谁能知道？无非就是百年不能出现在人前罢了。若是任由她继续修炼，兴许百年之后魔功大成，届时你又该如何向修真界众生赔罪？”

“扶华！”明丰掌门沉下脸，“还请慎言。我又何必放纵弟子修行魔道？这于我乾灵宗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了。”扶华长老笑了一下，“原本还不打算这么快捅破，不过话赶话说到这儿了，那明丰兄就别怪我不给您留面子。”

众人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华长老转向众人，“近年来秘境屡屡出事，你们可知原因为何？”

“是什么？”

“难道扶华长老已经探出了消息？”

众人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引了过来。

扶华将目光移到明丰掌门身上，言辞锋利如刀：“一切都是乾灵宗的阴谋！”

“什么！”

一片哗然。

“实际上，那秘境之中的妖兽都是乾灵宗的人放出来的！”

明丰皱眉：“你如此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吗？”

“你们乾灵宗的人，可真能装啊。那秘境主要由你正道魁首乾灵宗负责，出了问题，难道与你们无关吗？”

“是，秘境出了问题我们的确有责任，这些天来也一直在派出弟子查探此事，只是扶华长老说我们乾灵宗策划了这场阴谋，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扶华冷笑，“放眼修真界，有能力集齐长老打开秘境的也就你们乾灵宗了，若不是你们，那么些妖兽突然出现在秘境里，难道还是土生土长的不成吗？”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便不由得议论起来。

“这话说得有道理啊，也就乾灵宗有这个实力。”

“可是他们图什么呢？”

“还能图什么，权呗。”

“可是他们已经是正道魁首了啊。”

“正道魁首又怎么样呢？你看这些年来其他宗门，哪个不是发展势头正猛，谁不想争一争那魁首之位？乾灵宗兴许是怕被超过也说不准呢，秘境的事儿一出，万剑门损失可不小啊。倒是他们，几次三番都没有太大的伤亡，的确是叫人怀疑。”

这边窃窃私语的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有个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道：“可是姜妩救过我们。”

众人沉默了。

西陵秘境之中 ，是姜妩不顾一切地开启秘境冲进去救了所有人，否则他们全都必死无疑。

刚刚长篇大论分析的那个人哽了哽，有些心虚。因为他也是被救援的人之一。过了好半天，有个人低声嘀咕道：“说不定就是做戏，就是为了获得大家的信赖。若这些妖兽真是乾灵宗放进去的，他们自然会有办法解决，既然不会死，能捞到一大波声望的事谁不愿意干啊。”

现在细想，她能从那么多妖兽手中将他们救下来，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照他们来看，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傻，冒着可能死在秘境里的风险去救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但如果她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出事，所以才愿意闯入秘境解救他们，这事儿一下子就合理了许多。

一部分人听完这句话，似乎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开口，面上却带了几分迷茫和挣扎。

扶华长老和明丰掌门还在争执。

姜妩打断他们，直截了当地问道：“扶华长老 ，话可不能乱说。秘境之事是不是与乾灵宗有关，还请您别仅凭着猜测就来大放厥词。等拿到证据再开口吧。至于我，我认罪，你们打算如何罚我，我一力承担便是，不必为难乾灵宗。”

“阿妩！”

“师妹！”

掌门和谢璋疾呼一声，却见她神色坚定。

“我意已决，此事的确是我之过，我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