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这便是她救你的地方吧,你连个女子都杀不了,真是妄称了复周香会第一高手了。”梅树后立着个女子,侧影温润柔和,身上的一袭银狐披风显得她格外的端庄雅致。
“主子,奴才没有料到她宫里竟藏了高手暗中保护,这才掉以轻心,失了手,主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定能一举取了她的性命。”那叫绝尘的男子,谦恭的立在那,一改那日的冷漠狠辣,低声说道。
那女子盯着绝尘细细瞧了半响,忽地低声轻笑道:“我倒真没料到,她竟会救了你,想来,是因着你这张脸吧。如此一来,我倒是要感谢她,否则,复周香会又要折损了一名高手。”
绝尘想起暄姸见到他时,悲怆而决然的神情,还有愿同赴黄泉的话,心中微震,不由自主的问道:“主子,那人是谁,我与他竟如此相像吗。”
那女子的眼眸中寒光一现,极快的隐匿下去,噙了笑说道:“我倒真是忘了,你们的确是有十分的相像,莫说她会认错,就连我,也常常会以为你就是他,至于他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只要记得,他是复周香会最大的仇家,死不足惜,而斩草除根,她也必须要死。而且要死在你的手中,她才不会心存怨恨。”
深深的夜里,雪愈发的大了,不多时,便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掩住了来时,亦掩住了去时的路。
自从绝尘悄然离开绯烟宫后,修纯和祉岚再没提过那日的事,暄姸亦是从未出现过那人似的,对此事绝口不提。
暄姸腕子上的伤已渐渐愈合,宁霄灼的药果然管用,那伤口只余下浅淡的痕迹,只需再抹上几回药,便可完全不留疤痕,谁料暄姸却在此时停了药,无事闲坐之时,避开了旁人轻抚伤口,似是再不断的告诉自己,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出现过,或许,那就是清雅,恨她,怨她,不再在乎她的清雅。
一日日过去,临近岁末,愈发的天寒地冻,今年的雪亦是下的格外大,静谧的夜间,可以听见积雪压折梅枝的声音,更添凄凉。
暄姸得出闲来,捧了那枚只绣了一半的香囊,倚在窗下细细的绣起来,不时的抬头瞧瞧窗外,在那株梅树下,冷翠和小路子正忙着收取梅花上的积雪。
“小姐就是花样多,如今又想着什么煮雪烹茶,可忙坏了这宫里的人,就这一株梅树,统共能收多少雪,煮多少水啊。”祉岚捧了一大束白梅,供在桌案上的梅瓶中。
修纯却笑道:“只取咱们宫里梅花上的积雪,自是不够的,今儿已误了时辰,明儿一早,奴婢就领了冷翠和小路子一同去上苑梅林,那可是有一大片的金钱绿萼。”
正说着,瞧见清扬步子轻轻的走了过来,暄姸微微一笑,忙将那枚香囊藏在了袖中,不料正被清扬瞧了个正着,忙捉住她的手笑道:“藏什么呢,给我瞧瞧。”
暄姸扭捏的躲到一半,连连摇头说道:“改日再给你瞧,这会儿瞧了就不新鲜了。”
清扬却是不依不饶的追着她,直把暄姸逼在角落里,定要她拿出来瞧瞧,暄姸见拗不过他,只得一面拿给他瞧,一面说道:“只绣了一半,我针线不好,原本在想要不要给你,谁知今儿个竟让你瞧见了。”
清扬捏了捏她的手,狭促的笑道:“怎不绣一对鸳鸯。”言罢,瞧见暄姸面上有些红晕,不由得大笑,清扬有心捉弄她,竟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蜻蜓点水般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暄姸瞧见修纯和祉岚低头退了出去,登时红了脸,不安的扭动身子,将清扬往外推着:“别闹。”
清扬瞧她窘得面上绯红,登时笑的开怀,复又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这才松开了臂膀放她出来。
暄姸窘迫难堪的怒视着清扬,清扬却似捡了个大便宜般的笑着,直笑的眉眼弯弯,笑的暄姸怒气渐渐消散,再绷不住笑意,颔首哧哧的笑起来。
“好了,不要恼怒了,我是情难自禁,才会如此做,往后不会再逾越了。”清扬握了暄姸的手,低低哀求道。
暄姸点点头,艰难的挤出一句话:“你我相交相处,无关风月。这是你曾承诺过我的。”
此言一出,清扬眼眸中登时多了些悔意,明知会情难自禁,明知会做不到,当初就不该仓促应下,如今就不会陷入两难境地。他失望的松开暄姸的手,寂寥的望着映在墙上的暄姸侧影,似乎远的遥不可及,脆弱的一触即碎。
半响,清扬方才恢复常色,笑道:“瞧我,竟忘了正事,我可是给你送好玩意来了。”说着,唤了李德海进来,旋即抬进来个白釉绿彩冰梅罐,远远望去,像极了迎风而立的一支金钱绿萼。
暄姸掩口笑道:“这就是皇上说的好玩意,巴巴的送来个罐子,可让臣妾为了难,摆在何处为好呢。”
“你怎知是让摆来看的呢,怎不打开来看看里面盛了什么。”清扬携了暄姸的手,走到近前,笑着揭开盖子,一股子清气扑面而来,暄姸一瞧,里面竟盛了满满一罐子的积雪,隐隐散出些疏离香气。
“这是......”暄姸登时哑然。
“这是朕命人今儿一早从上苑梅林取来的,金钱绿萼上积雪,想着你用得着。”清扬瞧着暄姸微微惊愕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窃喜。
“可不是嘛,臣妾正想着让修纯领了人去上林梅苑取些来呢,皇上可就给送来了。”暄姸笑着躬身谢道。
清扬正欲答话,不意门外却响起个俏生生的声音:“臣妾正想来看看姐姐呢,不意正巧瞧见皇上和姐姐心有灵犀,不点也通的恩爱场景,真是让臣妾心里泛酸啊。”
暄姸头也不回的笑道:“这丫头,嘴巴愈来愈刁钻了,既来了,还躲在门外偷听做什么。”
门外之人仍酸溜溜的说道:“罢了,臣妾还是告辞吧,若是扰了姐姐和皇上的好光景,那臣妾这罪过可就大了。”
清扬眉眼俱笑起来,暄姸再也按捺不住,快步冲了出去,一把将韵贵嫔拽了进来,还不停的笑骂道:“让你满嘴的怪话,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你。”暄姸想了片刻,目及那一罐子积雪,狡黠的一笑,指着罐子说道:“就罚你把这雪用文火煮成水,我好烹茶给皇上品品。”
“姐姐倒是打的好主意,力气竟都是我出了,便宜全都是姐姐得了,茶是皇上吃了,若是吃的舒心,少不得赏,亦是姐姐的了,那我可是白忙活一场。”韵贵嫔嬉笑着围着罐子转了个圈:“这么大一罐子雪,还要用文火慢慢煮,这可要煮到什么时辰去,不行,不行,我还是早早的回去吧。”言罢,竟拔腿要溜了出去,清扬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揪了回来,笑道:“人朕是给你抓回来了,雪是谁来煮,朕可是不管了,朕只管用完午膳有茶吃。”
韵贵嫔瞧着清扬笑吟吟的离去,垂了头丧气说道:“姐姐,让修纯给我帮忙吧,这么大一罐子呢。”
暄姸轻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吓唬你呢,这活,让冷翠她们去做,你就陪着我说说话。”
韵贵嫔登时喜笑颜开的揽住暄姸的臂弯坐下,说道:“说真的,皇上对姐姐是真的好呢,凡事的想到前头,可姐姐总对皇上若即若离的,难免会伤了皇上的心呢。”
暄姸目光游离的望了窗外半响,旋即点点头笑道:“你倒什么都清楚的紧,可想过自身吗,我瞧着皇上对你亦是不错,也常宿在你宫里,可你的肚子,怎总也没个动静呢。”
韵贵嫔蹙紧了眉头,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想要什么,总也不来什么,许是上次小产,伤着了吧。”
“有没有请太医来瞧过。”
“请了,药也喝了不少,可总也不见效。”
“都是哪个太医给瞧的。”
“这可不一定呢,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瞧了个遍,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也是急不来的。”韵贵嫔哑了口茶,叹道。
“妹妹,这可大意不得,再传了太医过来瞧瞧吧,修纯,去请了宁太医过来。”暄姸不待韵贵嫔阻止,便吩咐了修纯出去,韵贵嫔笑着坐下,取了个花样子倚在灯下细细瞧着,瞧见绘的精巧细致,栩栩如生,不由得叹道:“姐姐,这花样子真好,送我吧。”
暄姸凑到灯下一瞧,笑道:“这是我宫里冷翠绘的,妹妹想要什么样的,改日让她给你绘几张就是了。”
二人正说笑着,宁霄灼已在殿外候着了,暄姸忙给传了进来替韵贵嫔请脉。
一炷香的功夫,宁霄灼面色沉沉的问道:“韵主子平日里燃的什么香。”
韵贵嫔疑惑的想了片刻:“我不喜熏香那个味,平日里极少燃香,唯独在心绪烦乱,难以安睡的时候,燃点子百合香。”
“百合香里有麝香,主子不可再用。”
“这百合香原本的方子里确有麝香,不过我宫里用的是我亲手制的,特意去了这味料,不会再有麝香了。”韵贵嫔笑道。
宁霄灼闻言怔住,又将手搭在韵贵嫔的腕子上细细诊了诊,眉头紧蹙,沉凝片刻说道:“这就奇了,即是香无事,那主子体内怎会有大量的麝香,主子平日里用的,还有旁的香吗。”
韵贵嫔登时愣在那里,凭谁都知晓,这麝香是女子的大忌,难怪她会一直无孕,可这麝香究竟从从何而来呢,暄姸见她这副模样,忙拉了她的手说道:“妹妹,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香,你日日用着的,若是这根子没去掉,就算用了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宁霄灼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韵贵嫔想了又想,焦急的说道:“真的没有了,我平日里极少用香的,实在是想不出,哪里还会有麝香。”她焦躁不安的在殿内走着,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她抬手抚了抚。
“妹妹,那条手串,快,摘下来给宁太医瞧瞧。”暄姸一瞧,她的腕子上戴了一串沉香手串,散出淡淡的香气,忙拉过她说道。
宁霄灼一瞧,复又细细嗅了嗅,说道:“主子这串,确是沉香,只不过,这散出的香气里,似乎含了丝丝麝香。”
二人皆是大惊失色,韵贵嫔尖叫道:“不可能的,这明明是沉香,怎会有麝香。”
“下官绝不会断错。”宁霄灼笃定的细细验看手串,在手上掂了掂,有些游移不定的说道:“这分量似乎不太对劲,沉香没有如此重的分量。”
暄姸和韵贵嫔皆放在掌中试了试,颇为疑惑的对视一眼,暄姸旋即想到些什么,对门外喊了一声:“修纯,取把刀来。”
宁霄灼拿了刀对准了其中一枚珠子,狠狠地劈了下去,却发现很轻易地劈开了,这珠子竟原本就是两半相对的,打开一看,珠子中间竟被人掏空了,藏了一丁点的麝香。
韵贵嫔瘫坐在椅上,喃喃说道:“这,这不可能。”
“妹妹,你这手串是从哪来的。”
“是,是皇后娘娘赐的。”韵贵嫔垂了泪,难怪她一直无孕,整日戴着串麝香手串,怎会有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