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哥儿晃了晃黄铜镇山炉,好似在倾听某个声音,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最终,他将炉子随手抛向远方。
铜炉落地之后,砰然碎裂。
地牛重新脚踩大地,不过这次没了之前的凶悍气焰,而是一脸警惕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白衣公子哥嗤笑一声,转头对楚歧衣伸手道:“拿来。”
身材矮小却敦实的汉子一脸茫然,问道:“什么?”
白衣公子哥没好气道:“泣沥草,路边野草别瞎摘,又不识货,拿了何用?”
泣沥草,一种专门开在地牛沉睡之地的草药,对人族没什么用处,倒是地牛沉睡后呼吸间带动的风雨及自身灵气养育而成,可以视为地牛破境之物,其他妖兽或者人族得此物根本无用。
楚歧衣恍然大悟,急忙将储物袋里试炼所采集的灵草一股脑儿全都倒在地上。
数量不多,而且其中很多都是有毒或者对修士来说的鸡肋之物,足可见这位楚家修士压根没怎么看过山上通行的《甘露谱集》,不然也不会将这些无用草药装进兜里。
翻找半天,才从草药堆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株卖相极差,灵气稀薄的杂草。
白衣公子哥捡起之后,走到地牛面前,将泣沥草搁在地牛头顶,同时拍了拍后者的脑袋说道:“这几人也是误打误撞,差不多就行了。”
那如小山一般的地牛得到想要之物后,果真转头就走,都没再看楚歧麟二人一眼。
此次莫名其妙惹来地牛追杀,两位家族同辈修士惨死,竟然只是因为楚歧衣随手拔下的一株杂草。
楚歧麟一时间愣愣无言。
想通一切原因过程,楚歧衣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这位楚家麒麟的肩膀,然后对着白衣公子哥抱拳朗声道:“楚家子弟,楚歧衣,多想仙师搭救。”
这般客气礼数,在楚家这个名声烂大街的家族里,还真不多见。
结果白衣公子哥只是轻瞥了眼矮小汉子,连半个字都没出口,反倒是朝着出神的楚歧麟笑问道:“楚家麒麟?我知道你,在百花城很出名的。”
被他这么一说,楚歧麟回过神来,赶紧摆手道:“仙师抬举了,都是家族里有意夸大散播的消息,当不得真。”
一提及楚家,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大川王朝西南边境一带,几乎第一时间想起的词汇便是“蛇鼠一窝。”
相比赵氏根基祖业建立在山脉之上,楚家就很别出心裁。
竟是以一条俗世城池中的碧绿水流作为修行道场,将楚家祖业顺带也落于王朝藩属城池中。
而百花城便是楚家所在之地。
其他楚家弟子或者修士的嚣张跋扈,甚至都可以不把大川王朝一郡郡守放在眼中,强抢民女,欺行霸市更是司空常见。
俗世百姓可谓是有苦难言。
但楚家麒麟的名头,在百花城的声评极好,甚至很多其他州郡城池的人听说楚家还能出这么一号人物,都觉着难以置信。
有百花城所在的州郡郡守大人曾亲口评价,“温良,恭俭,唯有让字未到精髓。”
要知道那位郡守大人曾是大川王朝首屈一指的文坛大儒,这等评价已是极高。
楚歧麟强忍伤势,抱拳朗声道:“楚家子弟,楚歧麟,多谢恩公搭救,敢问仙师姓名,日后若有机会,必将百倍报答。”
白衣公子哥笑道:“我叫许清白,清白的清白,来自大川王朝中部一座称不上仙家的小门派,游历四方,闲云野鹤罢了。”
以攒心扇“相由心生”四字改变容貌,赵封镜亦或者说许清白,早已没了少年时的青涩面容,相反,光是这份缥缈气度加上现在的修为,哪怕是元婴,都不会察觉出丝毫不妥之处。
楚歧麟面色痛苦,整个人颓然坐地,急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金创散,对外伤有着奇效,但内里的温养疗理,就得花些时间了。
这时赵封镜心思一动,转头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楚歧衣,似笑非笑问道:“这位楚道友,好歹我也救了你们两的性命,在心底腹诽恩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原本只是在心底腹诽这位白衣仙师架子大的楚歧衣顿时心中悚然,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仙师误会了。”
暗自叹息一声,得,看来是位大爷无疑了。
随即又暗骂一句,境界高了不起啊?狗日的,还一身白衣,装个卵的仙风道骨,咋个不直接再捯饬白头白须呢?
念头刚起。
赵封镜哗啦一下打开折扇,直接点头道:“嗯,大爷这称呼虽然显老些,不过既然你都喊了,那我也不好矫情推辞,是吧?毕竟我还年轻,年少白头不吉利,以后若是你能活到我老去那一天,或许就能看见真正的仙风道骨。”
这下,楚歧衣真是面如死灰。
赵封镜走到他跟前笑着拍了拍后者肩膀道:“我这个人境界不高,但有门能够看透人心的法门,道友以后有话最好当面说,背地里骂人什么的还是算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我打死,算谁的?”
楚歧衣艰难咽了口唾沫,不敢动弹丝毫。
赵封镜自然没什么能够偷听人心言语的术法神通,都是肩上的七彩梦蝶告知。
七彩梦蝶虽说战力在同境中不算高,但天赋神通极为神异,这也是赵封镜愿意留它一条性命的根本原因所在。
涂抹金疮药之后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的楚歧麟苦笑出声道:“许仙师切勿怪罪,他这人就这样,嘴硬得很,其实人不算坏,这是实话。无论仙师之前对我楚家观感如何,还请信我一次,绕过楚歧衣这一次不敬之念。”
赵封镜闪动清风,鬓角发丝缓缓摇曳,笑着点头道:“要是别人说,我还真就不会当作一回事儿,不过既然是你开口,那我就姑且听闻一二。”
此言一出,楚歧衣直接跪在地上,大喜道:“多谢仙师宽容,多谢仙师宽容……”
言语急促,神色诚恳,就差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