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银河高悬。
小姑娘桃夭哭了三天,如果只是个寻常女童,估计都得彻底昏死过去。
赵封镜坐在潺潺溪涧旁,听着水声连绵,一边感知体内变化,一边转头看向趴在白狐怀中沉沉睡去的桃夭,年轻人嘴角有些笑意。
一位天生与山根大道契合的精怪实属罕见,赵封镜将粉衣女童带回家族,让其成为灵兽谷三座山头的主人之一,属于是赵氏与桃夭互惠互利的举措。
以后的桃夭会扎根于赵氏,名义上是供奉客卿,实际已经与家族绑定,到时赵氏也会拿出相应的家底帮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山神之流。
白狐未央低头看向小姑娘的眼神充满怜爱,就像很多年前在孤龙山修行时,喜欢趴在自己背上打盹的小精怪一般无二。
赵封镜闲来无事,便出口问道:“觉着她很像它?”
未央点头又摇头。
两者之间并未签订契约,故而无法以心声交流。
赵封镜只好拜托藏于袖口内的小白帮忙传递言语。
“很像又不像,落枫子小精怪没桃夭小姑娘这般境界,而且口不能言,成天就喜欢躲在树荫之下,好像小小脑阔里根本不会有忧愁和不开心,或许能够一辈子看着地面的青草茵茵,能够在傍晚趴在我脊背上入眠,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桃夭不太一样,更像人,有伤感,有高兴,有愤怒,有怯懦,不过常年居于大山之中,头上又有个大道相近的灼华压着,心性始终干净如白纸,这样其实很好,赵封镜,以后能不能让我来照顾她?”
这是未央的原话,狐鸣低语,眼眸之中满是伤感和怀念。
对它们这些纯粹的妖族修士而言,能够在大道之路上有陪伴,无论后者是否能够跟上前者的脚步,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随着灵智开启,它们也会思考,也会有七情,或许看向周围事物的眼光会相差很多,但大致方向不会改变。
赵封镜想了想,摇头道:“她以后的路不是我说的算,得让祖祠那边认可你才行,不然若是你对一位赵氏未来生根地脉的掌控者灌输私心,对家族而言或者对她而言都不会是件好事。”
等桃夭彻底掌控灵兽谷三座山头之一,日后在破境跻身道印,估计整座紫阳山脉都会是她的道场所在,如果这样一位类似山神的存在与相互依存的家族产生间隙,哪怕百年千年之内不会彻底撕破脸皮,那谁能保证以后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呢?
桃夭还小,就像未央说的那般,心性纯白如纸,若是有人以私心在上面胡乱涂画,后果将会极难掌控。
白狐抬头,有些蹙眉低鸣。
“你不信我?”
赵封镜无奈一笑:“我又不是长老,更不是家主,我信有什么用?作为家族晚辈,哪怕境界再高,除非直接成为道印或者金丹才会有人心所向,不然一个赵氏寻常筑基,谁会听我的?光是让桃夭入主山头一事,我就得和祖祠商量。”
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的境界够不够就能决定得了。
比如李夫子,境界高不高?赵氏希字辈老祖的身份够不够?若是留在家族,赵氏所有人知晓内幕之后愿意追随遵从的人会多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因为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人心。
好似山下王朝的开辟,都是一股股无形的人心所向。
赵封镜哪怕现在天资足够引人瞩目,但在家族高层那边,依旧不会有话语权。
若是以他对未央的观感来看,将还未真正心思成长的桃夭交给她照看,其实真没什么不妥。
白狐未央对于大道的追求很纯粹,而且心性坚韧,对于山上仙缘什么的看的不是太重,故而桃夭在她身边慢慢成长不会有什么坏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到时候我跟祖祠提议便是,在那之后,家族那边肯定会对你进行勘察什么的,成与不成,还是得看你自己。”
赵封镜掏出那把得自赵封狐手中的攒心扇,哗啦一下打开,鬼哭像赫然醒目,“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清风拂面,想所观感。”一十六个由大川王朝当代国师亲笔手书的狂草,随着清风煽动,跃然纸上。
白狐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子丑和戊卯,自从与幽雷豹的大战落幕后,赵封镜就没让它两待在白泽殿内。
如今正在溪涧之中戏耍。
本身亲水的紫水獭将满身黄毛的噬金鼠按在水中,吱吱怪笑。
子丑自从破开血脉桎梏之后,体型不增反减,如今就跟寻常家鼠无异。
血脉虽说上去了,可境界和胆气,依旧要被紫水獭压上一头。
所以平常两只小家伙戏耍玩闹,基本都是戊卯欺负子丑。
子丑整颗小脑袋被压入水中,唯有四肢小爪子不停扑腾,动静不大,但在他们这些炼气士耳中,可就是如浪涌奔腾之声。
白狐顿时抬头,朝着两个小家伙一瞪眼,横眉不满。
戊卯向来胆子大,放开子丑之后,两只爪子叉着腰对着白狐吱吱哼叫。
原本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装死的子丑也在与戊卯相处之中学会了鼠仗人势,抬头与未央对视。
赵封镜哭笑不得。
粉衣小姑娘桃夭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问道:“今个儿太阳有点黑嘞,咋个都照不亮眼皮呢?”
未央似乎对两个小家伙吵醒桃夭的举动很是不满,又不想仗着境界欺负两只灵兽,只好转过头,带着责怪之意瞥了眼赵封镜。
赵封镜一摊双手,关我甚事?
粉衣小姑娘扯了扯赵封镜的袖口,“故事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两面山啊?都走了好远好远,万一灼华这家伙吹牛找不到认真听的人那可咋办?”
一路上小姑娘泪眼婆娑,赵封镜无奈之下只好跟她说只是暂时离开,等以后有机会的话还会回来。
一句敷衍的话,结果被桃夭始终记在心头。
赵封镜揉着小姑娘的脑袋,笑问道:“以前总是看见他教训你,你怎么还会舍不得他?”
小姑娘坐在地上,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腮帮子鼓鼓,“悄悄跟你说哦,灼华他其实每次打我,只要没你们在场,最多就是轻轻敲几下,我就是为了让他消气才估计装作很疼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