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总算是入了正题。我坐正身体,尽量集中精神听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那晚,我在赶一幅插图,直到夜里两点才上床准备睡觉。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拿钥匙正在开门。我心里很害怕,只能躲在房间里,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房间外的动静。电视被打开了,然后,传来啤酒罐被拉开的声音,接着还有浴室的淋浴声……一切一切,都和他每次上了夜班回来发出的动静一模一样!我吓得魂飞魄散,逼迫着自己从床上爬下来,走进客厅。天哪,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情景吗?他满身满脸都是血地躺在沙发上,看见我出来,竟还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嘴里说:‘我回来啦!’我吓得一下子昏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一切都不存在,他不在屋里,沙发上也没有血,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自那天之后,他每晚都会跑回来纠缠我,有时候恶狠狠地卡住我的脖子说要报仇,有时候又对我说,他仍然爱我……”
“你会不会,真的是在做梦?我对心理学这方面并不太懂,不过我想,这有可能是因为你杀了他,心里留下的阴影所造成的,你……”我皱着眉头对邹小旻道。光凭她这些说辞,的确不能证明,她所租住的地方,是真的闹鬼。
“如果不是他回来,我手上怎么会留下这个?”她狂怒地带着哭腔冲我吼道,拉开自己的袖子,将胳膊直递到我面前来。
那细瘦的手腕上,静静刻着一朵白色的花,和李家大宅的女鬼王美月手上的那一朵,一模一样。
我吃了一惊,竟然又扯到这上面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最近我身边的所有事,都和这朵水晶兰脱不开关系?
在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袁晓溪戳了我一下,轻声道:“我就是因为看到这朵花,想起你们之前说过的那些事,觉得不妥,才特意打电话给你,叫你过来的。”
我一把抓住邹小旻的胳膊,急切地问:“你这个,是怎么弄的?”
她颓然道:“有一晚,他跑回来叫嚣着要杀我,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在上面留下的。起初,只是一个红印子,可过了两天,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我身上做的标记,这样,不管以后我走到哪里,他都一定能找到我,折磨我一生一世。或许,只有我来警局自首,将这条命还给他,他才会真正放过我……”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探了个头进来对袁晓溪道:“袁队,差不多了吧?得带这女的去现场了。”
袁晓溪朝我看了看,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让我干什么。她既然已经自首,剩下的事也轮不到我管了吧?”
“我这不是想着,或许能给你那边提供点什么线索吗?喏,这是邹小旻和她男朋友租住的房子地址,现在那里已经被我们封锁了,你恐怕没办法进去,不过我想,你可以在旁边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她说着,将一张小纸片递到我手里,神色有些异样。
我接过那张纸条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它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站起身来带着阿神从审讯室走了出去,正打算离开,却看见小邓站在大门口,样子看上去失魂落魄。
我想起袁晓溪曾跟我提到过,他和邹小旻是高中同学,心里颇有点不落忍,于是走到他身边,对他道:“你没事吧?”
小邓抬起头来看见是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活生生地站在这,能有什么事?倒是她,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她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你喜欢她?”我一时嘴快,明明脑袋里刚刚想到这几个字,就没头没脑地问了出来,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那是高中的事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秘密,我们也好几年没有碰面,没想到,竟然会以警察和嫌疑犯的身份重逢,我实在是……”他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也想不出来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快步走出刑警队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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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办?”阿神憋了好半天,开车回家的路上,终于开口问我道。
我从后视镜看了它一眼,无奈地道:“说实话,这件事,我根本没办法管。你也看到了,那个邹小旻现在已经被袁晓溪他们控制,我一向不喜欢跟警方打交道,现在,更是什么也做不了。况且,那恶灵虽然围绕在她身边长达两个星期,却一直雷声大雨点小,什么实质性的行动都没有,我就算要除掉他,也没有个名目哇。”
阿神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几分钟,它抬头对我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得到袁晓溪给你的那个地址去看看吧?”
“地址?你还是先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再说吧。哎我说你认字吗?”我说着从衣服口袋里取出那个字条,扔到后排。
阿神手口并用地将纸条展开,上面是蓝黑色墨水写的十个小字:
事有蹊跷,切勿莽撞行事。
它猛地抬头,道:“什么意思?”
我答非所问地说:“这不是袁晓溪的笔迹。”
“所以,这才是袁晓溪叫我们过去的真正目的?”金毛猎犬的双眼距离很远,因此,当它们脸上出现极度震惊的表情时,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愚蠢,现在,阿神就是这样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神情,连胡子都跟着一阵乱抖。
我忍住想要嘲笑它的心情,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猜,这张纸条和邹小旻事件可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她不得不把我们叫过去,了解整件事的始末之余,也能顺便将纸条交给我。”
“可……你们怎么知道这张纸条一定是要交给你的?”它急吼吼地追问。
我轻蔑地冲它咧了咧嘴,道:“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智商高,会思考。袁晓溪成天跟我混在一起,邹小旻的案子又涉及到水晶兰,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纸条上的内容跟我有关吧?总之一句话,在没将这几个字的来历搞清楚之前,我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哟嗬,你可算找到偷懒的新借口了是吧?”阿神不甚满意地晃了晃脑袋。
我见四周车辆稀少,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阿神从后座栽了下来,鼻子直接插进前排中央放杯子的缺口里。
我扭头看了看它的狼狈相,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挑这时候跟我吵架!”
阿神费劲地将鼻子拔出来,回到座位上坐稳,气哼哼地道:“你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
“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阿神气哼哼地抬起爪子来挠了挠自己被撞痛的鼻子,将身体缩成一团,偏过脑袋不再理我。
事实上,我很清楚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水晶兰、槐树街8号、林绣云……看似我手中掌握了很多线索,却始终只是一团乱麻,直到今天,我仍无法将它们顺畅的连成一条线,眼下,又多了这样一张纸条。
如果真是有人想要帮我,那么,“他”的目的,究竟又会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