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神仍在我前面不断挡住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攻击。那些毫无意识的人们似乎身上感觉不到疼痛,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身上爪痕遍布,却一声呻吟求饶也无,每一个人在被击倒后都立即爬起,拼了命的以血肉之躯为他人做嫁衣。
我再顾不得阿神出手会否太重,努力从横七竖八的大腿和手臂中间找到一个狭窄的缝隙钻了出去,循着歌声追到三楼。
这层楼有好几间房间都有歌声传出。通过门上的屋面玻璃,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欢腾的人影和电视屏幕的亮光。这一层客人看来不会太少,万一那女恶灵的歌声影响了了他们,一切就很难再为我掌控。
可能是因为外面的嘈杂终于引起了客人们的注意,一间包间的门打开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探了出来,目光不断在我们中间穿梭。
我用力朝他一挥手,吼道:“不想死就滚进去!”
此刻的我气急败坏,估计面色也不会太好看。那人明显被我吓了一跳,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几下,可能将我当成了来寻仇的社团古惑女,一吐舌头缩了回去,用力关上门。
身后有一个服务员,刚被阿神击倒在地,此刻趴在地上,用力地揪住了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大腿上被阿神抓出四五道深刻透骨的血痕,双手用力握住我的脚踝,张开嘴伸出猩红的舌头,煞白的脸上附着一层黑雾。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咬我还是要舔我,只觉心里一阵恶心,抬起另一条腿来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力道颇大,我自己也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那人哼也不哼一声,横躺在地上滑出去半米远,却即刻就屈起膝盖两手撑地,立时就要再扑过来。
太烦人了!这些人平常面对各种顾客八面玲珑进退得宜,怎么**纵之后这么死心眼儿?
我杀心顿起,不等他爬过来,赶过去又补踹了他一脚。这一下我使了十分力气,简直不顾他死活,那服务员像个面口袋一样,整个身体“咚“一声砸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此时阿神也解决了另外几个朝我们逼近的人,我强自压抑住想过去探那服务员鼻息的念头,凝住心神,努力辨认那未曾停歇的歌声的方向。
脑袋里似乎有一根线,牵引着我来到一个包间门口。
眼看越来越多的服务员追了上来,阿神索性不再跟着我,面对他们直冲过去,口里朝我大叫:“古安妮,别愣着,开门!”
我禁不住有些紧张。
阿神越跑越远,我自己,真的可以吗?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一试,我已得知那女鬼功力平常,对我威胁有限,与其在这里踟蹰犹疑,不如索性冲进去,大不了一拍两散。无论如何,事情总要解决。我一咬牙,把心一横,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内,仍是灯光昏暗,幽绿与惨白的冷光互相交错,房内各样器具在墙上投射出虚幻的影子,在闪烁光线的映衬下徐徐晃动。我觉得头有点发晕。
那红色的鬼影仍是站在房间中央,手持麦克风,唱着亘古不变的那首歌。歌声在狭小的屋内空间内碰撞回旋,一下下敲进我的耳朵。
见我进来,那女鬼也并不见慌张,她甚至缓缓转身面向我,面上带一丝冷笑,双眼斜飞朝我抛了个媚眼,接着便直直与我对视,左臂朝我的方向伸出,仿佛在邀请我与她拥抱。那原本仅是浅吟低唱的歌声瞬间放大,绕着我的脑袋轰鸣作响。
我的头突然变得很沉,只觉得脖子仿佛支撑不了这样的重量,禁不住越来越低。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那女鬼的眼中有一道红光闪过。
那抹红色稍纵即逝,融化于空气中。我更加晕眩,似乎真的置身于一场万人演唱会,旁边都是挥舞的荧光棒,而她,我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却似乎只在唱给我一个人听。
我只觉自己心智逐渐涣散。
“谁人愿爱,凄厉鬼新娘?陪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
唱完这一句,那邪灵突然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从我脸前方不过十厘米的地方拂过。接着她的脸上露出鬼气森森的一个笑容,从我旁边掠过,夺门而出,那扇门即刻无法控制般“砰”地一声被关上。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想甩开这种莫名的晕眩感。
又来?我这一晚上,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除了开门就是关门,这女鬼到底是有多有童真,竟热爱“躲猫猫”这个游戏到如此程度?
没时间细想,若这女鬼再次跑远,我这一晚上不被杀死也被累死。我伸出手,抓住了房间门的手把。
-----------------------------------------------------------------------------------“安妮,听阿神说你今天煮了一锅超级难吃的海鲜饭,还害得它过敏了?你要吃的话应该告诉我啊,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的。”
刚一打开门,我便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下垂眼满头卷毛的高大男人笑嘻嘻地站在我对面,手里捧着一碟食物样的东西,浓郁的香气不时飘过来。
肥腩多?!他不是回西班牙了吗,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还有……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沙发、饮水机、缺了一个角的茶几,还有我那台老旧得挂两个QQ就会死机的破电脑……
我怎么……怎么会在自己家里?
我是做梦了吗?
我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早知道你每天把自己饿得这么惨,我就不走了。快过来,你不是想吃海鲜饭吗?我给你做好了。”
他脸上那久违的笑容实在是太好看,那海鲜饭也香得太不讲道理。我拼命告诉自己别轻举妄动,可还是受不了这种诱惑,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肥腩多将他手中的盘子递到我面前来,道:“快点尝尝看我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我找了半天没看见勺子,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越吃不到就越着急。干脆伸出手去想直接用手抓来吃。
肥腩多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厉:“怎么不去洗手,你的手干净吗?”
自认识他以来,我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怎么了?
肥腩多握着我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我感觉到一种皮肤被越收越紧的钝痛。我忍不住吃痛低呼出声:“你轻点,我去洗手还不行吗?”
……
一阵急促的狗吠声突然传了过来。阿神这臭家伙,除了会给肥腩多帮腔还会干什么?
我不耐烦地看向狗叫声传来的方位。
那些伴我度过多年的家具突然全部朝后退去,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透明,片刻之后完全化进了空气。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竟然看到阿神正被好几个身着服务员制服的人纠缠着。它一边小心应付他们,一边紧盯我这边,不断发出大叫声。
我那像塞了一团浆糊的脑袋逐渐清明,眼前亦真亦幻的场景逐渐明晰。
我赶紧再回头。天,哪有什么肥腩多,哪有什么海鲜饭?我的双手正被两个受操控的女服务员紧紧钳制着,那红衣怨灵嘴里还在唱着歌,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正朝我喉头刺过来!
你大爷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我心智甫一恢复便怒气陡生,当下不作他想,双手凝气化掌,用力朝两边推出,抓住我的两个人被掌风所侵,一边一个撞在了墙上。那恶灵见我竟轻松挣脱,大好情势突生变故,再不敢冒险攻击,丢下手中木刺,调转身体就又想逃。
我要是再让她逃走,这事可就一直没完了!
我二话不说朝前几个疾跃,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这天杀的女鬼,本领稀松平常,唯独杀手锏威力无穷。竟然连我都着了道。看来,她不仅能操控人心,更能制造幻觉!若不是有阿神在旁,我恐怕又小命休矣。想到这里,我脑子里一根神经突地一跳:莫非前几天晚上那个蜀山弟子也是因为产生幻觉丧失抵抗能力而被杀?
“啊——”,那女鬼被我扯住头发,发出尖利的一声嚎叫,歌声就此停止。那些正和阿神缠斗的人群也立即停下动作,纷纷瘫软倒地。我将她的头发在手腕绕了几圈,一用力将她擒到身前,只见她脸上布满惊恐之色,眼神已然绝望。
“这下你玩够了,该我了吧?”我负气地一掌狠拍在她额头,转头叫到:“阿神,给我饮魂匕首!”
阿神从包袱里取出那匕首,扔给了我。
这女鬼太丧心病狂,用幻术操控人类已是不义,杀了人更是无法原谅。就我个人而言,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居然还用肥腩多和好吃的来共同迷惑我!而且,我还真的差点上当了!未伤人命或还可留与她一线生机,现下却是决不可恕,就算要让我出点血,我也认了!
楼下有嘈杂的人声传来。想来应该是袁晓溪带着人赶到了。这些警察,如果早来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参与到一场伟大而光荣的除鬼战役当中,可他们却偏要来得如此合时。按说功劳是我独享了,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背黑锅我来,送死我也去?
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饮魂匕首的刀鞘上,接着将闪着寒光的匕首拔了出来,举过头顶,直朝那女鬼心窝插了下去。
那刀尖闪着凛然之光,眼看就要没入红衣女鬼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寒冽的阴风突然滚卷而来,紧接着一股强劲的阴冷之气覆裹住我持刀的手,我的手指瞬间麻痹,指尖被巨大的力量弹开,饮魂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风势大得我几乎无法站立,四周尘沙顿起,我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束缚着那女鬼的手中同时蓦地一空——那女鬼竟不知怎样被掳了去。
这股风稍纵即逝,一个蓝紫色的巨大身影随之飘然而下停在半空中。我连忙松开捂眼的手指盯住那人。那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个男性恶灵。他身着蓝紫色长衫,宽袍大袖,似能携风卷云。他那双眼睛有如野兽一般狠戾,狮鼻阔嘴,两侧太阳穴发出极盛的黑紫光芒,几乎笼罩了整个头部,连嘴唇都被染成了深紫色。他一手托住那女恶灵的身体,怪眼圆睁,目光直朝我射过来,右手向下一压,朝我拍出一掌。我连忙后退,那一掌携着无比巨大的邪气拍在了走廊的地板上,整栋建筑物刹那间轰鸣之声大作。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他冷哼一声,一挥袖子带着那女鬼急行而去。
我脑子一热,一个顿足腾身而起就想追上去,却被阿神在身后咬住了衣裳。
我回头,却见它面上竟有些仓皇之色。它牙齿紧紧扣住我的衣襟,好半天才松开,屏气敛息道:“安妮,不要去。”
我愣愣瞪视着它,半晌,又调头看了看被那股掌力击中的地板。那股无法预知的巨大力量在地上拍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几乎将楼板洞穿。
我的麻烦,好像真的越来越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