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御书房中就当前大秦局势商议着,林汝阳几人如今也都达成了共识,强烈赞同且支持秦渊如今针对太尉及各地藩镇的处置方法。
认为当前局势唯有先除掉地方拥兵自重的藩镇势力,藩镇包括皇族封王还有那些手握重兵养匪自重不听号令的郡守。
唯有消灭这些势力,朝廷才能对地方实现真正的掌控,政令不再局限于京城一地,才能改变大秦的颓势。
“陛下,兵部王尚书求见。”小太监童瑾上前入内禀道。
“宣!”秦渊道。
王彦博很快在童瑾带领下进入御书房,见几个内阁大学士还有陛下都没批阅奏折,便知是在商讨重大事情。
他行礼参见过后,便道:“陛下,又有几郡传来急报,说是流寇入境,四处烧杀劫掠。
恳请陛下拨钱粮以清剿流寇,朝廷拖了这数日以致流寇壮大成规模,已经有数城失陷,若不及时清剿事态就会失去控制。”
他脸上怒意难掩,又带着点忧愁。
彭!
秦渊一拳砸在御桉上,其上堆积的奏折倒落大片。
他呵呵冷笑着,眼里杀机涌动着,“这是在逼宫呐!”
王彦博低着头。
“户部尚书呢?怎么不来见朕?这种事居然要你一个兵部尚书来告诉朕?”
秦渊压着怒气,尽可能的使自己不爆发,问道。
王安在一旁小心提醒道,“户部刘尚书昨日欲趁乱携家小离京,被东厂的截住。
按陛下的命令,投入诏狱之中,正等候着陛下的发落。”
“......”秦渊揉了揉额头。
“户部左右侍郎呢?”见王安欲言又止,他无力道,“也在诏狱?”
王安低下头。
“户部钱粮多,果然容易滋生蛀虫!”
秦渊声音平静,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但殿内的人知道陛下真的怒了,而且准备动户部这个朝廷油水最多的重要衙门。
“户部如今郎中还剩几人?”秦渊问道。
王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但也不敢看秦渊,不用他说,秦渊便明白户部这算是全军覆没了。
“陛下,户部如今还有三个主事管事,都是以前中立或是支持陛下的。”
王安小声道。
“八去其五,剩三,可以。”
秦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户部掌管钱粮,是油水最多的部门,挪用款项作假账也方便,三大权臣自然极为看重,就算是里外全是他们的人也能理解。
里面的可以说都是他们的嫡系,平时跟在后面摇旗呐喊跳得最欢的也是他们。
如今秦渊掌权,他们知道等秦渊腾出手必遭清算,便准备趁乱逃离。
“吏部呢?还剩几人?”秦渊问道。
吏部一样是朝廷的重要部门,管官员考核升迁等,权责堪称六部第一。
“除了李侍郎外,还剩一个郎中,两个主事。”
王安恭敬道,秦渊脸色稍缓,李侍郎是他周旋于三大权臣间时安插进去的,同时身份是国舅。
秦渊不想一个个部门的问下去,早朝时就看到朝中大臣缺员不少,但没细看缺少的都是谁谁谁。
他准备削减户部和吏部的权力了,权责太大。
吏部尚书私下里更是被称为半个丞相。
“陛下,不知如何回应那些郡守?”王彦博忍不住问道,气氛太压抑了。
秦渊恨恨咬着牙,知道调镇国军北上的消息被这些人得知了,秦朗也在按照他的吩咐,沿途拜访一些手握重兵有不臣之心的郡守,已经初见成效。
虽是他在变相的逼着这些叛乱,但这些人真做出这种选择时,秦渊还是忍不住愤怒。
这些人是准备最后再榨取朝廷一次,以朝廷的钱粮兵甲造朝廷的反。
打得真是好主意。
他们现在恐怕还不知道京中昨日的一系列变故。
“让曹少钦将他们都投入大牢。”秦渊漠然开口,都准备逼反了,那就无需再虚与委蛇。
在得知这些郡守派人入京时,他就吩咐曹少钦派人盯死了,不准其离城,以免那些人被吓到。
“是。”王安恭敬应道。
“顺便把那些官员的家查抄了吧,全部充入国库。”
王安快步离去吩咐去了。
对那些大臣的遭遇,王彦博还有几个内阁大学士都没有丝毫同情,甚至觉得查抄家产都轻了,不过他们知道此事还没完。
看着王安离去,秦渊深吸了一口气。
是时候用那两次召唤机会了。
等霍去病北上,吕布南下,他可用的人就没多少了。
......
南海郡,地处大秦南部沿海,这里及周边数郡,是大秦皇族藩王主要封地所在。
为的是令他们守大秦沿海,因为大秦的沿海经常受到流寇侵略。
此时,南海郡郡城,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来,胯下的骏马都快要累瘫,看得郡城来往的人好奇不已。
各地藩镇虽养匪自重,以此令朝廷不断拨钱粮兵甲来壮大他们的实力,但对自己封地打理得还是比较好的。
真正遭到“流寇”侵扰的,也是一些不受重视的小城乡镇。
大秦治下如今大多如此景象。
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让他们更加好奇的是,这一行人刚到,就被宁王府的人请去了,看那态度,恭敬客气。
“这是要出大事啊。”
有一个守城将士摸着下巴,眼神惊疑。
自昨日起,周边几个封王还有权势很大的郡守,接二连三的入了这南海郡城,最后都被宁王府的人请去。
要知道宁王府一向与他们没有来往,甚至多有矛盾。
刚才的一行人,看似风尘仆仆衣衫都有些破碎,看着很是狼狈。
但为首一人却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一众随从身上也都带着铁血杀伐之气,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出身。
来历怕是不简单。
宁王府。
这一座王府看着金碧辉煌,豪华不失大气,规模极大,远远超过了朝廷对封王王府的规制。
门口两只雄狮威风凛凛,一队守卫披坚执锐,虎目冷视前方街道,气氛很是凝重。
威严的王府主殿。
宁王高居主位,身下是一张宽大的蛟龙椅,他是一个看上去相当威严的中年男子,给人不苟言笑的严肃感。
他看着殿内那些等得不耐烦的藩王和郡守,只是平静的道,“秦朗已经入城了。”
“宁王兄,你说秦朗让我等来此到底有何事?宁王兄可是知道一些什么?”
一个身穿蛟服的男子还算客气的问道,眼里充满不解。
“本官倒是知道一些。”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老者轻抚长须,微微一笑。
“哦?冯老大人知道?可否与我等细说?”那出声的王爷忙问道,态度很是客气。
其他的封王或是一郡长官也望了过来,宁王也不例外。
这位冯郡守,名唤冯章,是一个千年世家掌舵人,手中掌握的力量,比之他们这些封王只强不弱。
“本官在京城的探子日前传来密报,言京城有变,陛下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势力,一夜之间夺取了宫廷守卫,又夺了霍赟的官职,这穆王爷,也被幽禁家中。”冯章抱拳一礼,笑着开口。
“冯老大人是在戏耍我等吗?秦朗等人于朝中失势在坐哪位不清楚?”
一个脾气明显不是很好的老王爷面露不悦,冷声开口。
他们这些人一直盯着宫廷,不出意外也都在这两日得到这消息。
其他王爷和郡守面色也极为不善。
“魏王稍安勿躁,可莫急坏了身子,下官还未说完呢。”冯章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环顾一圈,不急不缓道,“你们知道穆王是如何出京的吗?”
其他人哑口无言,只有少数几人不言不语,眼神闪烁。
“从王府杀出来的,他带着王府亲卫,连夜冲出京城,他为何会急切的逃出京城?仅是失势怕被陛下要了小命?”冯章笑笑,轻抚长须。
“不会,因为他是陛下的亲叔叔,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叔侄关系很好。
哪怕他欲染指皇权,只要没到逼宫那一步,我们的陛下便不会杀他,最多是将其幽禁。”
“诸位,我们如今的权势,你们们心自问你们还舍弃得了吗?”冯章话锋一转,平静的一问。
令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
“舍弃不了对吧,夺我们的权,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一些人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冯章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更多的则是面无波澜,更有人冷笑出声。
“穆王同样很难舍弃,为何会来,很简单,他看到了重新掌权的希望!
让我们前来宁王这里一聚,多半是想得到我们的支持,当初他与霍赟和莫千钧在朝堂上争权夺利,就是各位王爷在‘支持’。”
“说重点,少东拉西扯的。”魏王重重一拍椅子把手,怒道。
“太尉已南下准备夺权,陛下密令镇国军北上阻拦。
虽然他想秘密抽调,甚至留了人手伪装镇国军未曾调动的痕迹,三关的百姓以为镇国军依旧全在关内军营,不过还是被我的探子察觉。
想来我们那位陛下是准备以镇国军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北疆边军,平太尉之乱,然后回返三关。”冯章也不再卖关子,很干脆的说道。
“什么?”殿内大多数人不由变色,眼里流露出欣喜,更多的还是怀疑。
在镇国军眼皮子底下安插密探,他们还做不到,因为三关之地被镇国军牢牢掌控,里面也都是军户,想要安插人进去,太难。
他们大多都是在三关前往京城,或是南下的必经之路安插探子。
“太尉以为青衫剑神能行刺成功,无人能够阻挡,便南下准备夺权。
但余擎苍一叛变,他对京城一切可以说是失去的掌控,成了一个瞎子,哪知我们那位陛下手里也有宗师可挡青衫剑神。
如今,镇国军北上对抗太尉,以镇国军兵锋之盛对上实力强横的太尉,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镇国军主力调离三关,我等便可北上,秦朗想必也是因此逃离京都南下。”冯章目光一闪,幽幽说道。
“藩王卫队无诏离开封地,那可是谋逆之罪。”
一个鹰钩鼻的封王微笑着开口,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畏惧。
他们这些封王,对那朝廷早就没了敬畏。
“我等可学太尉,他以青衫剑神入京行刺为由南下勤王护驾,如今朝廷已下十二道金令催促其回返北疆,太尉无视朝廷令旨,可以说是坐实叛逆之名。
我等便以讨伐太尉之名北上勤王。”
一个体挂盔甲的郡守开口,他身形壮硕,身上铁血杀伐气很浓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但是,别忘了诸郡还有驻军,其中不乏有听从皇室号令之辈。”
一个大肚便便满脸富态的封王皱眉,“他们实力也很强,拖住我们一段时间还是做到的,到时候不管太尉和我们那位陛下谁赢了,都会趁此整合边军杀来,对我们可不妙。”
“吴王你说的那是我们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情况,若我等联合,各郡无人可挡,没有镇国军镇守三关,我等可长驱直入直逼京师。”
楚王笑道,他这一脉,是太祖所封,在大秦南部扎根时间最为久远,实力也最为深不可测。
“那楚王将你的兵,交由本王统领可好。”吴王一声冷笑。
殿内的人都沉默了,他们这些人谁也不服谁。
就算服,也不会放心的将兵马交出去。
而且,他们如今还面临一个问题。
一个大家在尽可能回避,没有人提起的问题。
那便是他们挥师北上“勤王讨逆”,到时候破了京都,谁做这天下之主?
权势强盛到今日,谁愿屈居他人之下?
说起来,就算镇国军离开三关,他们也很难联合起来北上。
而不联合,各自为政,各自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恐怕才出江南,各路边军便也从四方围来,被逐个击破。
他们藩王这些年是在壮大,势力翻了不止一倍,但封地面积就那么一点,人口也就那点,这是先天限制,让他们很难以一人之力对抗朝廷。
唯有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联合,才有对抗朝廷的本钱。
但多股大军,各为其主,联合也只是表面的联合,无法拧成一股绳,不是统一指挥的朝廷大军对手。
这些他们都很清楚。
所以就算联合,也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北上,直接斩杀皇帝摧毁朝廷,也让各路边军出现各自为政无法整合的情况。
殿内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各自品着香茗。
他们之前一直期待镇国军调动,不扼守三关要地,那样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但等镇国军离开了才发现,他们还是难以入关。
入关也只是举家送人头。
终于,宁王府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进来,打破这殿内尴尬且僵硬的气氛。
“王爷,穆王来了。”
宁王快速起身,向殿外快步行去,其他王爷和郡守对视一眼,也跟着起身出去相迎。
当朝皇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们突然发现,联合的契机似乎出现了,这位可是先帝胞弟,也是皇室嫡系血统。
这位也是有野心的,那他们就推他做个皇帝。
然后如此大功,提几个例如封地由几县之地扩展到一郡甚至数郡的要求总不过分吧。
他们现在的权势实力几乎停止了增长,但野心却一直没停止,若有了数郡之地,他们也就有个独自抗衡朝廷的本钱,到时再改朝换代也不迟。
很快,秦朗在宁王陪同下率先走入大殿,一番推辞之后,秦朗坐上主位,只是满身的狼狈看着有些滑稽,身后的亲卫统领更是断了一臂,其余在殿外的亲卫,更是个个身上带伤。
从京城出来时带着的八百亲卫,如今只剩可怜的十几人。
秦渊让秦朗配合的这出戏,为了更加逼真,让那些胆小多疑的藩镇打消怀疑,是真的派出东厂的人追杀,只要不要了秦朗的小命就行。
殿内短暂的交谈之后,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每个王爷和郡守都默契的不主动问起秦朗南下之事。
秦朗几番“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在起初热络交谈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闷酒。
“不知穆王此次南下所为何事?您为何又是这番模样?”
宁王收到其他人的眼神示意,只得主动的提起。
“唉。”秦朗又是一声叹息,犹豫许久,这才道,“其实,小王此番南下,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穆王是陛下皇叔,身份尊崇。”宁王顺着他的话说道。
说到一半,秦朗便抬起手。
“各位,实不相瞒,小王也于朝中失势,已无摄政之权,被小王那好皇侄幽禁在家。”他喝了口闷酒,似气愤难平。
“小王那是奉皇兄旨意摄政,以平衡朝政,等他日后好掌权,不成想,他竟如此怀疑小王。
小王念其年少,也就不计较,也就准备忍了,反正本王王府也很大,有那么多家卷陪着也不闷。
只想等他知道了小王的好,解除幽禁,让小王就藩,就做一个闲王。”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这穆王,怎也这般厚颜无耻了?
“可是,小王突然收到宫内密报,小王那好皇侄,竟然,竟然想要削藩!要收回藩王封地之权,甚至不再世袭。”
秦朗愤怒的一拍桌子,“收回封地也就罢了,但不世袭,朝廷也就不出钱养了,以后我那些后辈子孙,还怎么过啊。
他此举,是不尊太祖定下的祖制,是想让我们这些太祖子孙和那些泥腿子一样啊。”
殿内一片沉默的死寂,楚王呵呵笑着,笑容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两个字似乎是从牙齿里迸出来,“削藩!”
其余人也都脸色阴沉,本就有反意,小皇帝这么一来,是将他们逼到悬崖上,不得不反呐。
“小王那皇侄说,等镇国军平定太尉之乱,便乘大胜之威挥师南下,哪怕四邻来袭,也要整合调动边军削藩,所有拥兵自重的藩镇势力,都将被镇国军铁骑践踏下在世间消失。
他是铁了心的啊.....”
五千三百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