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凝这几天,简直如活在梦里一样惬意。她自幼丧父丧母,总觉得天下之大,其实没有一片瓦是属于自己的,到了纪家后,一度她把纪父纪母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来看待,她愿意做栖息在这方天地里的小鸽子,幸福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谁知童萱雪的出现,彻底击溃了她的梦想。
但她的内心深处,对家人的渴望是无法泯灭的,她依旧希望得到纪老爹和刘氏对她的疼爱,渴望成为纪鸿卓的小妻子,帮他做饭缝衣,给他红袖添香。
如今纪老爹和刘氏一听说她一个人支撑好几个饭馆,都担心得不得了,又怕她多心,主动和她说,愿意去找里正写下契结书,说明纪家人和关凝的饭馆毫无关系,但他们想主动帮忙,免得关凝一个人累坏了。
刘氏心疼得双眉皱紧:“我就说你这孩子,这次回来怎么会瘦成这副模样,原来是在忙活这些事情!”
纪老爹也说:“是啊,我和你伯娘还没老得动不了。我们去给你打下手,况且县城里有些宵小之徒,我们也能给你挡一挡!”
纪鸿晖也说:“是啊,阿凝,你就答应我爹娘吧,不然他们觉也睡不着,晚上还要吵我们!”
于是,第二天开始,关凝和纪家人都到县城了。
纪鸿晖和纪鸿熙是要去盛维安的书院读书,纪家二老则是帮她的忙,关凝在厨房里头忙活,他俩便有模有样地在店里来回走动,比店小二殷勤周到,这下子本就生意爆火的好味屋,生意更是烈火烹油。
不过,这几日天气热,关凝见二老在身边,也疏忽防范,没有再戴着厚重的面巾,而只是以一快纱巾挡脸。
她绰约美丽的容貌,便时不时的被食客们看见。
过去这些食客们都觉得关凝的饭菜做的可口至极,但因顾齐曾用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子装关凝,在食客们的心里,便以为关凝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谁知她竟如此美貌年轻,身影轻盈,食客们便动了些心思。
有人问关凝:“上回那个也挺漂亮的女人呢?就是比你大十好几岁的那个?”
关凝一怔,含混地说:“是我一个远房亲戚。”
有个年轻俊俏的食客忍耐不住了,直接把腰上的玉佩解下来,自己掂量了一下,觉得玉佩是亲爹给的,玉质细腻,应该配得上关凝,便走到她面前挡着路,说:“关小娘子,若你尚未婚配,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在下乃是县城人士,家中开了个布坊,在乡下有良田百亩,若小娘子肯嫁给我,今后一年四季的绫罗绸缎不少,还有……”
他没说完,刘氏便气哄哄地插到两人中间,挡着年轻后生说,“我闺女已经定了亲了!”
年轻好生一怔,笑道:“这位大婶,我听关小娘子喊你伯娘,你应该不是她亲娘吧?”
刘氏一怔,说:“那又怎样?”
年轻后生笑着说:“大婶,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官府也鼓励咱们年轻力壮、尽早成亲。但关小娘子至今没有婚嫁,哪怕她曾定了亲,想必这门亲事也出了些问题。”
年轻后生的推断有条有理,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开始起哄。
有人嚷嚷说:“关小娘子,你莫要害怕。我替侯公子作证,他家的布坊啊,生意确实很好。有南方的丝绸,也有四川的蜀锦,听说还有南海的鲛纱,你年轻貌美,他俊俏秀气,侯家的人口也很简单,他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你嫁过去就是当家娘子,没什么不好的!”
侯公子一听,忙拱手致谢:“多谢兄台为小弟美言,等小弟和关小娘子结成百年之好,一定请各位喝喜酒!”
“还要包媒人红包!”
见店里这么多人起哄,可把纪家二老给气坏了。
“她是我家的儿媳妇,我老大的未婚妻!”
但侯公子一皱眉,逼问:“敢问你们的大儿子现在何处?”
一旁看热闹的食客里,自然有人已经认出了纪家二老的身份,毕竟纪鸿卓中状元,乃是整个县城的大事。
“这二位的大儿子可不简单,是咱们县城里百年一见的才子,状元及第,如今在京城里头当大官呢!”
侯公子双目一转,立刻明白过来,他猜测,这必然是个痴心娘子负心汉的故事了。男方已经青云直上入朝为官,女孩子却苦苦等在家中,孝顺二老却没有一个名分。
所谓好女不愁嫁,像关凝这样漂亮年轻、又有一门挣钱手艺的年轻姑娘,侯公子是真看中了。
他不在乎关凝有过一门亲事,今天就想当着众人的面,把她的亲事给逼退了,让他好光明正大的和关凝定亲,娶美娇娘回家!
关凝开门做饭馆生意,一开始是不想和食客闹翻,所以侯公子说来说去,她只摇头不肯,并不多言。
当年侯公子说多了,便对纪鸿卓有些攻击性的话语,例如说他是陈世美,让关凝不要瞎了眼,非得当秦香莲。
关凝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侯公子,你莫要再说了。我总是会等他的。我的心已经给了纪鸿卓,我不会变的。”
侯公子对她是又爱又气,像这样痴情的女子,侯公子自然是喜欢的,但他希望关凝对自己痴情,而不是一去不复返的纪鸿卓。
纪鸿卓这一趟赶路实在是辛苦,数百里路,他竟一天一夜便跑到了。饶是宁王府上的骏马,也被跑得口吐白沫。
一到县衙门,他便下马,让县衙里的衙役帮忙把马牵去喂水和饲料,再泡下去他怕马受不了。
顾老爷一看见纪鸿卓,眼睛都亮了,他如今在朝廷里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顾老爷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纪鸿卓没力气和他多寒暄,只找他再借一匹马,赶紧去饭馆见到阿凝是最重要的。
顾老爷忙说:“这有何难?赶紧给纪大人牵马过来!”
纪鸿卓翻身上马,马匹这回只跑了五里路,便到了关凝的饭馆门口,他满头热汗风尘仆仆,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关凝说:“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就是我对纪鸿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