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卓告诉赵胤,自己要暂时留下来,赵胤并没有反对,连他也在村子里多呆了两天。
纪鸿卓对关凝是关心则乱,但赵胤却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他发现,陈县令对陈平安很是关心。
陈平安被撞断了两根肋骨,有一根确确实实直戳进了肺部,若不是赵胤留下的侍卫中,有一个上过战场,曾见过重伤气胸的人,军医是怎么救治的,恐怕陈平安这个年轻小厮的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见陈平安脱离危险后仍旧脸色惨白,身上元气都流失了,赵胤命人回王府取了很多补身体的药材来,一分两半,一半给关凝,一半给了陈平安。
赵王不把人命当命,宁王则把珍贵的百年老参都取了过来,给普通的平民补养身体,他这样的行为,在村落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那个赵王真是横行霸道,他要是当皇帝的话,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宁王就不一样了,沈大夫都说了,平安这一回,把前面十七年的身体都掏空了,幸好宁王拿了百年老参来,我看他含了参片后,脸色看着就红润多了!”
这一日,赵胤要先回京城,却见陈县令站在路边送别。
“王爷,一路珍重。”
赵胤却停了下来,沉吟片刻,缓缓对陈县令说:“赵王暴虐,此事本王也看在眼里,你若是真对赵王的行径不满,不妨上一点道折子,直接交给我。我保证你的折子,一定会送到皇上的案头。”
陈县令身子重重一震,抬头看着赵胤不语。
赵胤知道,这等于让他绑上自己的战车。
过去的赵胤和赵桀一样,对低阶的官员很是看不上眼,但他下南方一趟,却发现真正的低阶官员,其实在当地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在朝中重臣身边,也有一批低阶官员的存在。
他们是不可以缺少的,能够真正反应老百姓在担心什么的人。
“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处境安全,既然让你做,我就能护你周全。本王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
赵胤淡淡说。
陈县令又是一震,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赵胤的食言,找赵胤要人头用用。
但身为王爷,能发出这样的重誓,可见此刻此时,王爷的心是诚挚的。
陈县令不再犹豫,说:“请王爷等我一日,明日您就能看到折子。”
赵胤微微一笑,放下车帘离去。
而关凝这边,跑堂的回来了。
她住的院子还是那么狭窄,但纪鸿卓却和过去一样,只是弄了一床薄被铺在地上,握住她颤抖着的手说:“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别怕。”
这句话确实让关凝恐惧的心,渐渐的平复下来。
她已经睡了一会儿,想必纪鸿卓陪着她,渐渐的也睡着了,她眼睛暂时没恢复,却能听见纪鸿卓均匀的呼吸声。
像海面上微微起伏的浪涛,听了便让人心情沉静。
而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却依旧放在床榻边上,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只手的温暖。
想将手松开的时候,纪鸿卓醒了过来,静静地说:“其实婚约的事情,我爹娘也很后悔,他们都觉得自己对不住你,让你过去在纪家受委屈了。那张婚约书仍旧作数,因为已经改成我和你的名字,就存在我娘的房里。”
关凝手指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纪鸿卓不管她听不听得见,继续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明媒正娶,让你风光大嫁,所有的人都羡慕我的运气,娶了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当媳妇。我想和你生两三个孩子,但若你不愿意,一个不生也没关系。最重要是你我二人要白头偕老,这一辈子生死不离。”
关凝静静的流眼泪,静静的听着。
她有些微的动摇,或许是自己太脆弱了,如果眼睛能够康复,她或许应该答应纪鸿卓。
生活太苦了,她只渴望一点点的甜头而已。
第二日,折子果然送到了赵胤的府上。赵胤揣着折子上殿,果然私下将折子直接给了皇上。
皇帝平素对几个皇子管束得很严厉,而赵桀在皇帝眼中,一向是个骁勇善战的好儿子,虽有些冲动,但在大是大非上有分寸,不至于犯错。
虽然纪鸿卓因病告假,但并没有影响到这一回的廷议结果,皇帝甚至怀疑纪鸿卓生病,是不是私下受了谁威胁。
辛苦纪卿。
虽然皇帝猜错了,但皇帝最憎恶有人敢私下结党、威胁朝臣,本来只打算采纳折子上六成的建议,如今竟是通盘采纳,并且宣旨,此事全权交给纪鸿卓处理。
赵桀一上朝,便接着一个晴天霹雳,劈得他焦头烂额,一肚子的火气。
下了朝后,皇帝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命他和宁王到御书房来。
赵胤和赵桀一进御书房,皇帝劈手扔了个折子过去,正中了赵王的脑袋。
其实赵王已经察觉到皇帝要揍人,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揍他,他生生挨了一下,额头立刻青了。
“混账东西,瞧瞧你做的好事!”皇帝怒不可遏,主要是这折子全是请罪之意,称自己身为县官,却没能让自己辖下的店铺合乎皇子的口味,令得皇子大怒,将一个伙计的肋骨打断两根,老板娘双目暂时失明。
皇帝哪儿看不出臣子的言下之意,口口声声自己没干好,请罪,其实是说大皇子暴虐生事,鱼肉乡民。
“是谁上的折子?”赵桀捡起折子想看。
“大哥是想把上折子的人杀了?这也是一了百了的办法,以一儆百,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敢上折子参大哥了。”
皇帝闻言,说:“胤儿,你把折子收起来,不准让你大哥看见一个字!”
赵胤忙应了一声,把折子收好,放回皇帝案头。
“此事你当如何处理?”皇帝问了一句,看赵桀气咻咻的脸就来气,索性不问他,反倒去问宁王:“你呢,你怎么看?”
“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当然,哥哥犯的错若是普通乡民做的,该判流放岭南,起码十年了。以我所见,此事大哥应该负荆请罪,做出表率,这样做虽比不上流放之苦,但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