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雨沫同样觉得情形诡异。
如今看来,自己这回彻头彻尾就是爷爷的工具人。
但面对部下威严又说一不二的爷爷,现在为什么跟条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
这个……这么好看的炼器大师,到底有什么来头?
她们都在猜,只有葛补之觉得自己知道了答桉,眼神狂热又不敢多直视地期待着。
“正是。”姜阳给了让他心头大喜的答桉,“只是,还请葛道友莫要多张扬。我本意是从头开始,这修行大道,我要步步都走得仔细。该如何分配,一切都按规矩来便是。不必惊扰其他人,也不必因为对我身份的猜测就让利于我。记住:我只是为了道心圆融,才一定要这么做!”
“在下明白!明白!”葛补之喜不自胜,“在下回去之后,立刻就安排!”
姜阳笑起来:“那就先行谢过道友了。开店所需的灵晶,我已准备好。道友为我寻一个合适的炼器师在执法司登记入册即可。我代炼法器赚的这份灵晶,有醉花眠的帮助,也有宝器轩的相让,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路晚烟率先开口:“这如何能行?购买灵能炉的灵晶,公子已经还了过来。拿到公子代炼法器的修士,对我们醉花眠已经是赞不绝口……”
葛补之也连忙说道:“正是!大好灵晶,能者赚之,公子这是凭真本事,何来我们相让一说……”
姜阳抬起了手:“是非得失,我心里都清楚。若你们不肯这样,那这店便不开也罢。猎妖、从执法司接任务,或者坊市慢慢来,于我也都没区别。众生万象,皆有其道。若能尽悟,长生可得。知晓了我的心境,你们便该知道我这么说是认真的。”
听到那个词,葛补之心头狂震,再无怀疑。
他看了路晚烟一眼,就忐忑又确定地先回答:“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姜阳开心地点了点头:“这样吧。灵药堂的宋道友我就先不见了,你们一人找一个炼器师、一个炼丹师挂着,不用出力也不用出灵晶。我们勐虎帮一切照规矩来经营,所得进项,你们三家一家得一成,这样可好?”
“那是我们得了公子的好处了!”葛补之连忙一脸受之有愧,“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投入成本……”
姜阳笑了笑:“些许薄利而已。但请葛道友放心,每月会将账目交给你审阅的。”
“公子说笑了……”葛补之刚这么说,看到姜阳认真的眼神就心头一凛,“在下知道了,一切按照规矩来!”
姜阳赞许地点点头:“正该如此。”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葛补之沉默了片刻便知趣地站了起来。
姜阳也站了起来:“来日方长,后面还会多有走动的。”
葛补之心中暗喜,赶紧带着葛雨沫告辞离开。
房中,林栖月忍不住问道:“就这样?他就这样信了?”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上道?”姜阳也有点疑惑,随后就释然道,“反正我什么都没说,全是他自己猜的。”
他轻松了些,继续说道:“以我能赚到的灵晶,一成的净利不会少的。我听老方说,也是有人借牌照做生意的。事既然有其他人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
器圣盟和丹圣阁的认证,就跟姜阳前世熟悉的从业资格证一样,现在果然有了所谓挂靠一说。
做这些事的,无不是一些凡修或者散修帮派。借了个“资质”,卖的东西嘛,却不一定是人家炼制出来的,很可能是杀人越货的赃物。
林栖月又问:“那……他现在不知道把你猜成什么身份了,账目做点假恐怕也不会追究……”
姜阳啧啧称奇:“栖月,你好坏啊!”
“我……”林栖月现在还不太喜欢他亲近了一些的称呼,倔强地说,“这样才符合你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啊!”
“所以说啊,你就只有小聪明……”
姜阳挖苦了一句,林栖月颇为羞恼。
路晚烟反倒点了点头:“这一点小利益不能吝惜,就当是暂时买个平安。只要他有足够进项交上去,上面不注意到这灵舟渡的变化,我们就能先安稳地过一段时日。”
她见今天的见面很顺利,心里放松了不少。
宝器轩和灵药堂不会因此损失收入,葛补之和宋掌柜还能分一部分私利,那确实没有了上报南安府分堂的理由。
这样的话,极欢宫也暂时不会注意到这里醉花眠的动向。
此时她才看着姜阳说道:“恐怕,葛补之这样就相信了你可能的身份,是因为关于心境和道心的说法吧。”
她说完,还看了看林栖月。
这丫头不就是因为小汤圆的母亲因此身死、姐妹俩都修为大跌导致道心失守吗?心魔肆虐之下,如今都不再有继续修炼下去的心境了。
姜阳点了点头,这正是从万象子所作所为引发的猜测和尝试。
强如万象子,既在《万象天元录》中点名了道心对于元婴之后的重要性,更是身体力行:作为“肇事者”,他赔了姜阳不少。
当然了,葛补之能那么深信不疑,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在路林二人面前,姜阳目前仍旧是个转世大修,所以说道:“境界越高,对心境的要求就更高。大道漫漫,走到越深处,越需要深信自己所求、所行都是对的,这样才道心圆融。”
他说到这里,对林栖月伸出了手:“把手伸出来。”
“……做……做什么?”
林栖月看了一眼旁边的路晚烟,姐姐没什么表示。姜阳也并没有调笑之色,反而显得很认真。
她将手迟疑着抬了起来,姜阳捏了上去。
入手温软,却有点紧张。
姜阳笑起来:“你们内心始终觉得,极欢宫供你们数十年无忧无虑地修炼,你们却不肯接受那份代价,所以是错的,最后导致了悲剧,是这样吗?”
路晚烟顿时紧抿双唇,林栖月也颤抖了一下。
“极欢宫的大修士们既然采取了如今这一套做法,就说明他们也认为自己没错。”姜阳缓缓说道,“从他们的利益立场出发,他们没错。”
林栖月眼神暗然,也低下了头。
“修士为了生存和大道,都需要付出代价,这当然没有错,说得过去。”姜阳的手用力了一些,“但如果什么事都能用利益和代价算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讲道心?天下万事,哪一件不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那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会产生心魔?”
路晚烟不禁看向了他。以他的阅历和境界,会有什么不同的理解吗?
这件事,同样也已经是路晚烟的心魔。只不过她意志仍在,倔强地将这事寄托在林栖月的解脱和释然之上。
姜阳笑起来:“搞出那么多理论和说辞做什么?修士始终还是人啊。七情六欲、是非对错,哪里能论得那么井井有条?极欢宫出灵晶供你们修炼图的只是利益,现在不是在还吗?小汤圆的父母遇难还有主因是破坏了极欢宫的利益期待,你们现在不是在护着她长大吗?好人才容易有心魔,别老是反思、后悔。”
林栖月懵了,什么叫好人容易有心魔?